总是一人在迷茫的暗黑空间徘徊,走啊走,走啊走,没有起点,也无尽头,每每炽热气浪吹拂颜面,犹如万千只蚂蚁撕咬肌肤,灼心般疼痛。
这座宁静祥和的城镇,人们仍忙忙碌碌,一日复一日,日日无终始。但凡为生计奔波者,常常忘了自己当初的理想。人一旦抛弃了梦想,宛若行尸走肉般无趣,也像提线木偶,得过且过。
冬至夜。
庹纮一人下馆子点了一份清蒸饺子做主食,另外添加了两个卤蛋,一碟榨菜,一盅炖汤。这炖汤使用了茶树菇、羊肚菌、虫草花、花菇、红枣和乌鸡等材料,步骤包括泡菌、处理乌鸡、炖汤等,最终炖出的杂菌乌鸡汤鲜甜好喝,能提高人体免疫力。另外,他是这家饭店的常客,每每他来吃饭,结账时老板偶尔会抹掉零头,权当交个朋友。
闲暇之余,老板从后厨走出来,独自一人泡茶,非常热情的招待客人。
老板呷了一口热茶,说道:“阿弟,你来蕤州也有些年头了,咋就一直单着呢,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么不抓紧时间找个对象处处?咱大蕤州可是岭南地区赫赫有名的十大风水宝地之一,文化底蕴深厚,人们勤俭持家。相识是缘,要不这样,我给你做媒,我有个远房亲戚的女儿,好巧不巧,她与你一样,也是学医的,去年进了县医院,如今专门给病人拍片子,人嘛,生得俊俏,小鸟依人,温文儒雅,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最重要的是其工作清闲自在,福利待遇优厚。”
庹纮觉着一人自由自在惯了,一时半会竟也有些不适,便婉言拒绝了老板的好意,起身到柜台结账,径自回了家。
街道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然而,庹纮仍旧一人驻足在三岔路口等待红绿灯。
人的一生有多长?这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千万年来,答案也逐渐多样化,有人说生命不在于长度,有人说时间系衡量人生长度的唯一标准,有人说根据个体对社会的贡献度,有人说任其听天由命,有人说成家立业与传宗接代,等等,但是,庹纮不甘心沦为平常人,按他的习惯,逆天而行,不随波逐流,乃正道。
尽管科技互联网时代繁荣昌盛,给人类社会带来诸多便利,庹纮却一意孤行,背道而驰,举止言谈,超然如野鹤闲云,依然备受人们争议。
常常仰望天空西南角,在冬季黑夜里最亮的星星,往往让人深思。
“我在等待什么?我又在追求何物?谁又在等我?”
去追求一个永远无法到达且不切实际的彼岸,仿佛蜉蝣撼树。庹纮每日都在反思自己所做的一切,对错与否,不单纯是过往的牛衣岁月,还是平淡如水的现在,或者充满未知数的将来。当一个人无惧于时间流逝带来的种种烦恼,当一个人无惧于外界的排挤,当一个人真正感悟生命之真谛,那个时候,他便赢了。
在这座城市,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也结识了一些朋友,但最终还是一人前行,内心深处的孤寂,有谁知道?又有谁能懂?
暗黑领域的某处。
那是一个桃源般的胜境,林树丰茂,飞禽走兽,唯独没有人间烟火气。
一只松鼠不慎将怀里的栗子掉落,恰好砸中庹纮的脑袋,疼得他面部抽搐。
松鼠担心果子被抢,纵身空翻,宛如一道闪电沿着树干冲向草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庹纮手中夺取栗子,欻的一声,钻进灌木丛。
“刚刚那是什么鬼东西?”庹纮忽然觉得手心有样东西,毛茸茸的拂了他一下,吓了一大跳。
这时候,不远处的树头上面有几只猿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仿佛知道有外人闯入,其他飞禽走兽奔走相告。
方才那只松鼠探头往他那边看,似乎有些不悦,又悄悄的用碎石试探对方。
“你干嘛呢?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庹纮瞬步走到松鼠面前,却习惯自言自语道。
“我的天哪,你还真是人类,俺祖先很久很久以前和人类一同生活,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祖先被迫远离人类文明,自此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人类了。”
当庹纮听到松鼠开口讲话的那一刻,他吓得脸色铁青,突然间两腿发软,他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低声说道:“松鼠会说话?一定是我在做梦。”
“俺爹娘曾经跟俺讲过人类的故事,都说人类是衣冠禽兽般的恶魔,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竟屠杀生灵无数,着实诡谲。”
“照你这么说,难道你就不怕我把你抓起来做烤肉给吃了?”庹纮佯装凶神恶煞吓唬松鼠。
谁知道呢?松鼠临危不惧,仍心平气和的同他说话。
“俺先祖等你很久很久了,带你去一个地方,请你务必跟紧。”松鼠说完之后,沿着树干爬到高处,像人类一样独自站立,眺望远方的山峰。
“那是什么地方?看上去很诡异的样子?”庹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树头的,毕竟这颗大树足有百丈高,当他看到远处那座奇怪的建筑物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时候,百思不解。
“瀞灵殿。护佑这片土地和万物生灵的神只。千万年来,从未有任何生灵能顺利出入殿内,听说曾经有黑色瘴气溢出,除了植被,但凡直接或间接接触的生灵,皆亡。”
“这就是人类无法涉足此地的原因。”
松鼠抬头仰望蔚蓝天际,说道:“好美的苍穹,多么新鲜的空气,多么美丽的森林,但是俺们祖辈世世代代只能苟活在这个地心世界。地表人类却肆无忌惮的破坏生态圈。”
“地心世界?难道这就是星球核心部位,世人无法涉足的未知领域?”
“别忘了,你的使命尚未完成,随俺来。”
松鼠的话音未落,浑身散发出柔和的彩光,须臾间,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儿现身于此,方才那只可爱的松鼠竟不知所终。
庹纮见状,吓得一身冷汗,问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俺先祖曾是星球冰河世纪的见证者,也目睹类人猿由原始社会进入奴隶社会的过程……”
“等等,我哪有时间听你讲人类历史,还是让我回到现实社会安安静静的活着吧。”
“越是这般海晏河清的年代,越要有居安思危的意识。人类香火危机将至,你又在干嘛呢?”
“平平淡淡就好,何必踹浑水,再说了,庹某人区区一个凡夫俗子,哪有那种武侠小说里的通天本领来拯救世界呢?”
“等你见了祂,世间所有的秘密都会水落石出。也包括你对灾变之后的疑惑。”
瀞灵殿坐落于半山腰,峰顶直入云霄,山麓林木葱郁。二人在森林里疾速行进,万兽皆退避。
然而那座高山,显域植被丰富,方圆百里,皆瘴气密布,触之即死。
庹纮看着眼前的黑雾,却迟疑不决,生怕进了这个鬼魅地域便再也回不来了,低声呢喃道:“任何生灵也不能幸免,我干嘛要去送死?莫非你也……”
金发男孩说道:“听俺太爷爷说,很久以前大陆东部峡谷出现了一股神秘力量,一夜之间将瘴气封闭在这座山及其方圆百里的地域,使地心世界再度恢复平静。”
“你既然有这种变化之术,为何不去刨根问底?偏偏等我出现,难道那里藏着什么秘密?”
金发男孩回忆道:“俺先祖曾经占卦,只是预言未来有人将解救众生,无奈当时地心世界突发灾变,先祖遇难,族裔背井离乡,直到俺太爷爷定居在森林北边,同时也继承先祖遗志,刻苦钻研当年那个神秘卦象,终于,两年前真相大白,太爷爷却因泄露天机而无故失踪。”
“敢情你只是为了找寻你的太祖,拿我当挡箭牌,对吧?”
“芸芸众生,既然上天选择了你,不论如何,你也挣脱不了命运的桎梏。”
庹纮听见这话,仿佛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对方身上流露出一丝诡异的气息,却很快就消散了。
是时,西北角一片黑压压的东西朝瀞灵殿涌来。
“那是什么?”
金发男孩说道:“俺也不清楚,只晓得那是一种令万物生灵畏惧的可怕能量,每当有生灵靠近这片区域的时候,但它只是在瀞灵殿上空停留片刻,倏尔,瀞灵殿外面会产生一阵亡灵之音,据说那是祭祀当年兽人王率领万兽抵抗地表人侵略的伟大壮举。”
“说到底,瀞灵殿无非就是一座安葬兽灵的陵园罢了,你们有必要把它形容得如此神秘嘛?”庹纮觉着对方假借他的暗黑力量或上神之力企图打破这里的结界,难道瀞灵殿真的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可以质疑俺,但是,不要污蔑先祖遗志,如果你觉得自己能够凭借个人力量逃离此地,请自便!”
庹纮回想当初在莲花山下,那等凄凉寂寞。人世间确是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留恋,与其孤独终老,不如就此去罢。面对一人在现实社会中的流言蜚语,庹纮鼓起勇气,伸手触碰那宛如水膜般的结界,殊不知蓦然发生剧烈的震动,瘴气之间出现小道,直通瀞灵殿。
金发男孩见状,不由得心里窃喜。
二人旋即循小道上山,而后瘴气融合,结界封闭。
约一炷香工夫,来到殿外,阵阵阴风扑面,二人不禁打了个冷颤,细看那瀞灵殿墙体,凹凸不平,皆由动物尸骨堆砌而成。
常言道,亡灵则入土为安。这座瀞灵殿虽是尸骨堆积如山,却也与众不同。
庹纮摇头道:“名不副实的建筑,还以为是哪个隐居山林的仙道居所,分明就是地府入口。”
金发男孩说道:“对啊,那是陵园,活人怎么可能毫发无损的越过这片瘴气,难道你真的以为你是活人?”
庹纮觉着对方的言行举止越来越奇怪,问其备细,哪知道金发男孩一把将他推入殿内。
只见那殿内金碧辉煌,形态不一的翡翠玉镶嵌而成的走道,巨大的兽首人身黄金雕像分别置放在两旁,各个极其肃穆。况且雕像之间有石兽坐镇。
“别有洞天啊!如果我拿走这一切,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办事。”
真是应了那句话:“见钱眼开”,庹纮也不例外,即便他衣食无忧,却也给眼前的光景所迷惑。
铛!石兽外表出现无数裂缝,白光闪闪,须臾,一股热浪袭来,那獬豸浑身五光十色,犹如仙兽,如闪电般的冲过来。
还没等庹纮细看,獬豸独角顶撞他的腹部,一瞬间,觉着元神出窍,坠入那熊熊烈火的无间地狱。
那抹白光越来越远,其意识模糊不清,赤焰底下仿佛有种神奇的力量托举着他,魁梧奇伟的暗影缓缓走下台阶,与他耳语。
庹纮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却是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识海内的本我意识可以清楚的察觉到身体外界的时空流动。
“有的人还活着,其实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其实他还活着。世间万物皆有灵,例如人体身上的一撮毛发,或者说空气中的细菌,看似微不足道,却是构成生态圈的重要组成部分,纵使人类如何狂妄自大,依旧离不开这个闭环。”
“人生,便是一种周而复始的新陈代谢,有人活着,也有人死去,无穷无尽的循环往复,谁也不知道开始与结束的意义。”
那暗影话一说完,之后便直接穿入他的躯壳,以兽首人身的巨像呈现在其识海内,宛如一道圣光,轻轻的唤醒了他。
床头柜上的汉语字典突然掉落,正好砸中他的眉心,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灼热的阳光透过窗口映照在客厅桌面,只有昨日吃剩的半碗红烧肉,一碟油炸花生米,十来只苍蝇趴在上面全神贯注地吮吸这美味佳肴。
庹纮睡眼惺忪,眯着眼,望向窗外,自言自语道:“嗯?我又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