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川那句“要我做什么”,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何晓蔓心中最柔软也最坚固的闸门。
所有的感动、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安心,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汹涌的洪流,让她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
在江延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何晓蔓主动上前一步,伸出双臂,第一次,紧紧地抱住了他那精瘦而结实的腰。
她的动作,带着一丝冲动,一丝不管不顾。
江延川的身体,瞬间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他整个人都懵了。
从她来到这个家,他们之间虽然有过几次意外的肢体接触,但像这样主动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纯粹的拥抱,这是第一次。
她的脸,深深地埋在他坚实温热的胸膛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的确良衬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脸颊的柔软和温热,能闻到她发间那股淡淡的、好闻的皂角清香。
他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冲向了头顶,又倒灌回心脏,让他那颗久经沙场、坚如磐石的心,擂鼓般狂跳起来。
“谢谢你,延川。”
一个闷闷的、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从他胸前传来。
这一声“延川”,不再是之前那种客气疏离的称呼,而是带着全然的依赖和信任,像一根羽毛,轻轻地,却又精准无比地,搔在了他心尖最痒的地方。
僵硬的身体,瞬间回暖。
那双因为常年握枪而布满厚茧的大手,在半空中僵持了足足几秒钟,才终于缓缓地,带着一丝试探和无措,落在了她的背上。
当他的掌心触碰到她单薄的脊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从他的尾椎骨,一路窜上了天灵盖。
怀里的女人,是那么的纤细,那么的柔软,仿佛一用力就会碎掉。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双臂,用一种近乎本能的姿态,将她更紧地、更密实地圈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个拥抱,胜过千言万语。
他没有说“不用谢”,也没有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他只是用他最直接、最笨拙的方式,给予她最坚实的回应。
他告诉她:别怕,有我。
何晓蔓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膛里那“咚咚咚”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一声一声,都像是敲在了她的心坎上。她能感受到他手臂上那岩石般坚硬的肌肉,此刻正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微微绷紧。
这个男人,外表冷硬如铁,内心却炙热如火。
他把所有的温柔和守护,都给了她和孩子。
何晓蔓紧紧地闭着眼睛,贪婪地汲取着这份独属于她的温暖和安全感。两辈子加起来,她从未像此刻这般安心过。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那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名为“协议”的隔阂,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
他们是真正的夫妻了。是可以相互扶持,相互依靠,将后背完全交给对方的,真正的战友和伴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屋外,是呼啸的北风和未知的风雨。
屋内,却是温暖的灯光和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许久,何晓蔓才平复下激荡的心情,从他怀里微微退开一些,但双手还环着他的腰。她仰起头,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在灯光下亮得惊人。
“我没事了。”她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现在,该轮到我们反击了。”
看着她眼中重又燃起的、自信狡黠的光芒,江延川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发现,自己简直爱死了她这副鲜活又充满斗志的模样。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地“嗯”了一声。
晚饭后,两个孩子玩累了,被何晓蔓哄着早早地就睡下了。
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两人。
何晓蔓将桌上的账本和票据都收好,放进了一个信封里,郑重地交给了江延川。
“明天,你就把这个交给政委。记住,一定要说,是有人‘匿名’举报我,请组织上务必严查,还我一个清白。”她特意在“匿名”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江延川接过信封,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不把那个背后捅刀子的人揪出来,这事儿不算完。”
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只是,这样一来,你就要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了。调查的过程……可能会让你受委屈。”
“我不怕。”何晓蔓的眼神坚定无比,“想要让毒蛇现形,就必须先把它引出洞。而且,我相信组织,更相信你。”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应对的细节,直到夜深了,窗外的月亮都升到了半空中。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
按照往常的惯例,江延--川应该抱起自己的被子,去外屋那张冰冷的行军床上睡。
可是今天,他站起身,走到里屋门口,脚步却像是被钉住了一样,怎么也迈不开。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正低头收拾着碗筷的纤细身影,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渴望。
他不想走。
他不想再一个人去睡那张又冷又硬的单人床了。
他想留下来,想守着她,想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她。
屋里的气氛,因为他的沉默,变得有些微妙起来。空气中,仿佛漂浮着无数看不见的、暧昧的因子,让人的心跳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何晓蔓也感受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寂静。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江延川那双灼热得吓人的眼睛。
那眼神,像是带着钩子,让她瞬间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她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像傍晚天边的火烧云,连耳根都烧得滚烫。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心脏“怦怦”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两人就这么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桌边,谁也不说话。
沉默,在昏黄的灯光下蔓延。
最终,还是何晓蔓先败下阵来。
她咬了咬下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进了里屋,走到那张宽大的木板床边。
江延川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她。他的心,也随着她的动作,提到了最高点。
只见何晓蔓弯下腰,将被子铺好。然后,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只铺开自己那一半。
她伸出手,将被子整个掀开,铺满了整张床。然后,她拉开了自己身边的、空着的那一半被子,露出了下面干净整洁的床单。
她做完这一切,没有回头,只是低着头,用一种细若蚊蚋,却又清晰得足以让江延川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
“床……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