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县令顿时无语,气得脸色铁青……
他办案多年,一眼便看出王晃在撒谎,可偏偏没有直接证据……
方才已经对王晃用了一次大刑,可这汉子竟是块硬骨头,死活不肯招供……
更让他头疼的是,大宋律法明文规定,对同一犯人用刑间隔不得少于一个时辰,十二时辰内不得超过两次……
如今距离上一次用刑已过了一个时辰,他正犹豫着是否要再次动刑,外面突然传来衙役的通报:
“启禀大人,定县县尉祝无恙前来举报,称有王晃行凶的证据!”
“哦?”侯县令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连忙道:“快请!”
祝无恙等人走进大堂,王晃一眼便认出了他,眼神微微一缩,随即又恢复了镇定……
他暗自思忖:昨夜盗马作案时,自己明明小心翼翼,避开了所有行人,祝无恙怎么可能发现破绽?定是这县尉与侯县令串通一气,故意装作证人前来唬人……
侯县令直起身拱手,客套道:“祝县尉远道而来,辛苦了。不知你有何证据证明王晃行凶?”
祝无恙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敢问大人,案犯如今是否已经认罪?”
侯县令叹了口气:“这小子嘴硬得很,死不承认。”
祝无恙先是走到笔吏那边大致看了一遍审讯过程,而后走到王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王晃,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昨夜你听闻脚夫同伴说起你妻子与慧能和尚私通,怒不可遏,连夜赶回乔庄,将二人打晕后拖到山尖大钟下,待今早和尚敲钟时,借钟声将二人震死。你既已泄了心头之恨,何必在此负隅顽抗?不如早点认罪伏法,还能落个痛快。”
王晃冷笑一声,抬头直视着祝无恙:
“小人倒是没看出来祝大人还挺会编故事,就算您现在告诉小人您是个说书先生我都信!只是……想让我认罪伏法?呵呵呵,你有证据吗?若是没有证据,那便是屈打成招!”
“证据?”祝无恙故作沉吟,眼角却瞥见了被衙役扶着站在一旁的王母……
老妇人头发花白,双眼浑浊,显然患有眼疾……
他心中一动,朗声道:
“大人,听闻眼疾之人,天长日久下,耳力往往异于常人。王晃昨夜作案时已是深夜,家中只有他母亲一人。他打晕二人、拖走尸体,必然会发出动静,王母不可能没有察觉!”
“你胡说!”王晃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想要扑向祝无恙,却被铁链死死拽住,“我娘什么都不知道!但凡你们也是人生娘养的,就别牵连她!”
祝无恙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
“唉,也罢,就算不用你母亲不张口,我也有办法证明你的罪行!昨夜你行凶时,屋内光线昏暗,你能精准地打晕二人,说明你对家中布局极为熟悉!
而且,拖走两个大活人,必然会在现场留下拖动的痕迹。方才我也在笔吏的记录下看到,乔庄现场的床边有新鲜血点,院中也有拖动痕迹,显然是有人事后清理过现场。除了你这个主人,还有谁能做到?”
王晃脸色微变,随即又强辩道:“或许是天兵天将拖走他们时留下的痕迹呢?”
“天兵天将?呵呵,”祝无恙嗤笑一声,“那我倒要问问,天兵天将行凶后,为何还要费心清理现场?王晃,你这借口也太牵强了。又或者说,清理现场的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
祝无恙说这话时,朝着王母看了一眼,令王晃心惊胆战,接着,他顿了顿,继续道:
“我知道你仗着没有直接证据,便不肯认罪。可你忘了一件事,你是个小有名气的脚夫,脚力不错,但是从乔庄到山上大钟下将近九十里路,你若徒步,根本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往返。所以,你必然是借助了代步工具。”
王晃的眼神瞬间紧张起来,祝无恙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转头对侯德道:
“大人,我请求传讯我的同伴盛潇潇姑娘。她的马昨夜被人盗走,今晨才被送回,如今已是疲惫不堪。我怀疑,王晃正是骑了盛姑娘的马作案!”
盛潇潇上前一步,朗声道:“回大人,民女的马平日温顺异常,昨夜也不知被此人何时骑去,待今早被发现时,已是萎靡不振,而且马蹄上还沾着些许泥土和草屑,与我居住之地的土质不符。”
王晃在听到盛潇潇的说辞后,脸色骤变,却依旧咬牙道:
“马是常见的代步工具,你的马累坏了凭什么说就是我昨夜骑的?再说了,马只能跑平路,上山下山极为不便,我若真用马驮人,天亮前根本到不了山上!”
“你说的没错,用马驮人上山确实愚蠢。”祝无恙点了点头,话锋一转,“但你是个脚夫,最擅长的便是挑担。你完全可以骑马到山脚下,再用扁担将二人挑上山!以你的脚力,挑着两个晕过去的成年人,上山也不过是如履平地吧?”
话音刚落,王晃脸上的冷笑瞬间僵住……
祝无恙趁热打铁,对张五条道:“五条哥,将王晃的扁担和篾框拿上来!”
张五条立刻将王晃住处搜出的扁担和篾框呈上……
祝无恙拿起扁担,仔细看了看,片刻之后笑道:
“你倒是细心,竟还知道清理扁担上的血迹。可你却忘了,篾框的缝隙里,还残留着细微的血痕!”
他举起篾框,指着上面凸起的棱刺:
“大人请看,这篾框极为粗糙。王晃将二人赤条条地挑上山,他们的皮肤必然会被篾刺刮破,留下血迹。这些血迹虽然细微,但只要仔细辨认,便能看出!”
王晃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眼神中充满了慌乱……
侯县令听后连忙让人取来温水,将篾框浸泡其中……
片刻后,水面上果然浮现出淡淡的血丝……
“这……这不能证明什么!”王晃依旧顽抗,“很多人都知道祭祖大典在即,我昨日曾经给山上寺院挑过祭品,上面沾的是家畜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