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规则活性与契约稳定性的仙官信用评级体系(征求意见稿)》,如同一声惊雷,在陈玄精心筛选过的小圈子里炸响。
起初,是死一般的寂静。
每一位收到这份冰冷玉简的仙官,在消化完其中那将自身权柄、修为、乃至未来都量化为冰冷等级的条款后,无不感到一种荒谬绝伦的羞辱与深入骨髓的寒意。
将神仙摆上货架?评级?!
这陈玄,当真狂妄到了极点!
然而,愤怒之后,便是更长久的沉默与……挣扎。
因为他们无法否认,玉简中描述的那些评级指标——“仙律响应速度”、“职权范围内规则稳定性”……恰恰精准地戳中了他们此刻最深的痛处!那日益严重的“凝滞感”、“亏空感”,正在一点点蚕食他们的权柄与力量,而他们束手无策!
陈玄手中那枚小小的“定光符”,是他们目前已知的、唯一能暂时缓解这种痛苦的“良药”。
要尊严,还是要存续?
这是个残酷的选择。
很快,第一道微弱的涟漪出现了。一位掌管某处偏僻星辰灯火的“烛火星官”,因其职权本就微小,受“亏空”影响最大,几乎到了仙光即将熄灭的边缘。在挣扎数日后,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秘密联系了明石仙官,表示愿意“配合调研”,并隐晦询问,若评级尚可,是否能优先获得“定光符”支援。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
如同多米诺骨牌被推倒,那些职权相对边缘、处境最为艰难的仙官,开始陆续放下矜持,暗中接受了“诸天信用评级中心”(尚未正式挂牌,但已开始运作)派出的、由原天机阁算师和Amc内部培养的“规则分析师”组成的评估小组的“调研”。
评估过程细致而冰冷,如同解剖。仙官们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去了所有华美的外衣,赤裸裸地站在放大镜下,每一个规则的运转细节,每一次仙律的响应延迟,都被记录、分析、打分。
结果出炉时,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那位烛火星官,因其职权范围小、规则结构简单,反而在“稳定性”和“履行效率”上得分不低,综合评定竟得了“黄字中品”的评级!虽只是八级中的第五级,却已让他喜出望外!这意味着他能定期从Amc获得足以维持其仙职不坠的“定光符”配额!
而另一位掌管某条次级天河航运的“渡厄仙官”,因其管辖范围内契约繁杂,受“亏空”影响导致事故频发,评级仅为“洪字下品”,濒临“荒级”。拿到评级报告时,他面如死灰,仿佛看到了自己仙途的终点。
陈玄严格遵循评级结果分配资源。“黄字中品”及以上者,根据等级高低,获得不同额度和效力的“信用增强凭证”(他不再称之为定光符,名称更显专业)。而“洪字”及以下者,只能得到极少量的基础维持符箓,或者……被建议考虑“仙职重组”或“提前退休”方案。
这套冷酷无情的体系,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开始切割仙界臃肿而效率低下的肌体。高效者得到资源倾斜,愈发稳固;低效者被加速淘汰,空出的“规则权限”和“神职位置”,则被陈玄默默记录下来——这些都是未来可以重新配置的“优质资产”。
消息是无法封锁的。
很快,“仙官评级”的风声,如同瘟疫般在仙界下层及中层仙官中蔓延开来。恐慌、愤怒、不甘、以及……一丝隐秘的渴望,在各种仙宫府邸、云海廊桥间交织。
这一日,陈玄的客云居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来的并非仙官,而是一位身着素雅月白仙裙,面容清丽绝伦,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愁绪的女仙。她周身仙光纯净,却隐隐透着一股力不从心的虚弱感,仿佛一株缺水的玉兰。
“小仙瑶光,执掌‘织云殿’,司职部分霞彩云锦织造之契。”女仙声音轻柔,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窘迫,“听闻……听闻陈主事此处,有法可解规则凝滞之苦?”
织云殿?陈玄略有印象,那是一个负责为天庭重要庆典、仙神袍服提供特定云锦仙料的部门,职权不算核心,但颇为清贵,与各界女仙、甚至几位帝妃都有些关联。没想到,连这里也受到了影响。
“瑶光仙子请坐。”陈玄神色平静,示意她落座,“评级之事,想必仙子已有耳闻。欲得‘信用增强凭证’,需先接受评级。”
瑶光仙子俏脸微白,贝齿轻咬下唇。她出身不算低微,向来清高,如今却要像货物一般被评估价值,心中自是万般不愿。可想到织云殿内,那些原本流光溢彩的云霞近来色泽黯淡,织机运转晦涩,屡屡延误上界吩咐,再这般下去,织云殿恐有被裁撤之虞,她与殿中一众姐妹都将仙途堪忧……
她挣扎良久,终于低下螓首,声音细若蚊蚋:“……小仙,愿接受评级。”
陈玄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语,直接唤来一名女性规则分析师为其进行评估。
评估过程中,瑶光仙子始终紧绷着身体,如同接受审判。当评级报告出来——“玄字下品”!一个相当不错的评级,意味着她有资格获得稳定的、效力不错的凭证支持时,她几乎喜极而泣,看向陈玄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多谢陈主事!此恩瑶光铭记于心!”她郑重施礼。
陈玄却只是淡淡地递过相应额度的凭证玉牌:“公平交易,无需言谢。仙子评级尚可,望善用此符,莫要懈怠。”
瑶光仙子接过玉牌,感受着其中稳定而温暖的力量,心中百感交集。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陈主事,此法虽好,然仙界非议颇多,尤其是一些上仙……您还需小心。”
这是她所能表达的、最大限度的善意与提醒。
陈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多谢仙子提醒,陈某心中有数。”
送走瑶光仙子,陈玄负手立于窗前,看着仙界那依旧绚烂却隐隐透出虚浮的云霞。
非议?他早有预料。
但这套评级体系,就像他投入死水中的鲶鱼,已经成功搅动了局面。
他摊开手掌,债痕清晰可见。通过这段时间的评级,他收集到了海量的、关于仙界规则“亏空”程度与分布的一手数据。结合这些数据,他对“末法债劫”的感知愈发清晰,那张覆盖仙界的灰暗之网,其脉络也隐约可见。
“还不够……”他低声自语,“还需要更重量级的‘客户’,需要将这套体系,推到更高处。”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尚未到来。
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能、帝君,绝不会坐视一个下界修士制定的规则,来评判他们的价值。
但他无所畏惧。
因为当旧有的秩序无法维系时,新的规则,必然在混乱中诞生。
而他,要做的就是这个规则的制定者。
“明石。”
“在!”
“将瑶光仙子评级为‘玄字下品’并获得稳定凭证支持的消息,适当放出去。”
“主事,这是为何?”
“给那些还在观望的、有点份量的仙官们看看,遵守新规则,能得到什么。”
陈玄的眼中,闪烁着资本与规则交织的冷光。
“我们要让这评级风暴,刮得更猛烈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