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刚收势未久，泉州港的石板路上便传来一阵特殊的銮铃声——不是官轿的仪仗铃，而是沈家特制的“玄符引路灯”发出的清响。围观的商户们瞬间噤声，纷纷往路边退让，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陆承渊在帐篷内抬眼望去，只见一队身着青色劲装的护卫开路，中央一顶四人抬的乌木轿停在码头入口，轿帘掀开，一位身着绛紫色锦袍的老者缓步走出。
老者面如古玉，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腰间悬着一枚巴掌大的龙纹玄玉佩，虽未穿甲胄，周身却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压——正是沈家家主，掌控东域符文贸易半壁江山的沈万山。他刚站稳脚跟，目光便扫过地上的符文碎片与受伤的卫士，最后落在帐篷前的陈刚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孽障在哪？”沈万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两名护卫立刻押着垂头丧气的沈玥上前，她粉色罗裙上还沾着尘土，见到沈万山便“噗通”跪下，声音哽咽：“爷爷……”“闭嘴！”沈万山厉声呵斥，“未经许可，私调港卫，刁难贵客，沈家的规矩都被你丢到海里去了！”
他转身走向陆承渊所在的帐篷，身后的沈忠连忙跟上，低声提醒：“家主，那位陆大人就在帐内。”沈万山抬手止住他的话，亲自撩开帐篷帘，当看到端坐案前的陆承渊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虽早听闻玄械司主事人年轻，却未料到竟如此沉稳，面对自己这位东域枭雄，竟无半分局促。
“陆大人，老夫沈万山，管教无方，让小孙女惊扰了贵驾，特来赔罪。”沈万山主动拱手，姿态放得极低。陆承渊起身回礼，语气平和：“沈老客气了，年轻人行事有棱角，不足为奇。况且今日之事，我部也有应对过当之处，算不得单方面冒犯。”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沈家台阶，又未贬低自家。沈万山眼中赞许更甚，挥手示意随从将一个锦盒送上：“这是老夫珍藏的‘深海凝露’，有滋养玄气、修复经脉之效，虽不比深海冰晶珍稀，却也能略补今日之过。”他顿了顿，声音抬高几分，确保周围人都能听见，“沈家在泉州港立足三十年，靠的是‘平等相待’四个字，绝非恃强凌弱之辈。玄械司是京城来的贵客，今后西码头由贵部专属使用，所有港务费全免，谁敢再刁难，以沈家家规处置！”
这番话掷地有声，围观的商户们顿时炸开了锅，看向陆承渊的目光愈发敬畏——能让沈万山如此郑重相待，这支“商队”的背景显然非同小可。沈玥脸色惨白，想说什么却被沈忠用眼色制止，只能恨恨地低下头。
“沈老的诚意，陆某心领了。”陆承渊接过锦盒，“不过合作之事，非三言两语能说清。若沈老不嫌弃，我部愿择日登门拜访，详谈后续。”沈万山正有此意，立刻接话：“今日天色尚早，老夫已在府中备下薄宴，不如现在就随老夫回府？也好让沈某尽一尽地主之谊。”
半个时辰后，陆承渊带着李明与陈刚，随沈万山的仪仗前往沈家大宅。泉州城的主干道上，百姓们纷纷驻足观望，当看到玄械司众人与沈家主同乘一轿的消息传开，整个泉州港都明白了——这伙京城来的客人，已获得沈家的认可，今后在东域的分量，绝不可小觑。
沈家大宅坐落于泉州城西的高地上，青砖黛瓦，朱门高墙，门前两座石狮子口中衔着玄符铜铃，风吹过便发出清响，能驱散毒虫瘴气。踏入府内，庭院中竟栽种着几株来自南洋的“火桐木”，这种木材是镌刻高阶符文的绝佳材料，寻常商号连一根枝条都难买到，沈家却能成片栽种，足见其财力雄厚。
客厅内早已摆好宴席，却并未安排歌舞，显然是为了方便谈话。宾主落座后，沈万山屏退左右，只留下沈忠与沈暗作陪。酒过三巡，沈万山亲自将一幅巨大的羊皮卷摊在桌上，上面用朱砂与墨线标注着东域的港口、航线与商号分布，密密麻麻的“沈”字标记，几乎覆盖了整个东南沿海。
“陆大人请看，这便是沈家如今的符文贸易版图。”沈万山指着羊皮卷上的泉州港，“这里是核心，每年经沈家出手的符文，占东域总交易量的七成。圣地之所以不敢对沈家太过强硬，便是忌惮我们掌控的贸易网络——他们的修士需要聚气符，战船需要防水符，都离不开沈家。”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但玄械司的崛起，让老夫不得不担忧。苏总师改良的符文技术，比沈家先进三成；陈统领的战甲，能轻易破掉我们的符文盾。若玄械司想进军东域符文贸易，沈家的根基，怕是要被动摇。”
“沈老多虑了。”陆承渊放下酒杯，语气诚恳，“玄械司此次东来，目标只有一个——深海冰晶。此物对修复前朝浮空战舰至关重要，与沈家的符文贸易并无冲突。相反，我们还愿与沈家达成深度合作。”他示意李明拿出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枚泛着淡蓝色光芒的符文，“这是苏总师最新研发的‘能量循环符’，能让符文甲的续航时间从两个时辰延长到五个时辰，且制作成本降低四成。只要沈家愿助我们取得冰晶，这符文的制作图谱，双手奉上。”
沈暗眼中瞬间亮起，伸手想去触碰符文，却被沈万山用眼神制止。老当家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羊皮卷，沉吟道：“深海冰晶藏于寒渊底部，护卫冰晶的冰甲玄鲨倒不足为惧，真正麻烦的是圣地的玄灭与玄冰长老。况且……”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泉州外海最近不太平，出现了一群实力强悍的海妖，阻断了三条通往黑水沟的航线，连沈家的商船都折损了三艘。”
“海妖？”陆承渊心中一动，“沈老可否细说？”沈万山示意沈忠取出另一幅图纸，上面画着一种形似章鱼的巨兽，触手末端长着锋利的爪牙，头部有三颗发光的眼睛：“此乃‘墨眼海妖’，能喷出腐蚀性极强的墨汁，寻常玄铁船板都能腐蚀穿孔。它们的三颗眼睛能释放‘混乱玄波’，修士中招后会陷入幻觉，符文甲的能量核心也会受到干扰。”
“三个月前，这群海妖突然出现在泉州外海，起初只是袭击小型渔船，后来竟开始围攻商船。沈家派了十名通玄境修士出海清剿，结果折损了六人，只杀了两头幼妖。”沈暗补充道，“我们怀疑，海妖的异动与圣地有关——玄冰长老修炼的极寒玄气，或许能影响深海生态，导致海妖迁徙。”
陆承渊指尖在墨眼海妖的图纸上划过，若有所思：“沈老的意思是，若我们想通过泉州外海前往黑水沟，必须先解决海妖之患？”沈万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老夫不敢强求，但海妖一日不除，别说玄械司取冰晶，就是沈家的贸易也难以为继。若陆大人能出手剿灭海妖，沈家不仅会全力协助取冰晶，还愿将泉州港的三成符文收益，分给玄械司作为谢礼。”
这便是沈万山的算盘——既借玄械司的力量解决海妖隐患，又能试探玄械司的真实战力，同时还能将双方的利益深度绑定。陆承渊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却并不反感——商场与战场本就如此，互利共赢才能长久。
“沈老的条件，我应下了。”陆承渊放下酒杯，语气坚定，“但我有两个要求。第一，沈家需提供海妖的详细活动范围、习性弱点，以及泉州外海的隐秘水道图；第二，沈家的符文卫士需配合我部行动，负责外围警戒，防止圣地趁机偷袭。”
沈万山没想到他如此爽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哈哈大笑：“陆大人果然快人快语！老夫这就命人整理海妖的情报，明日一早送到‘玄威号’上。符文卫士方面，由沈暗亲自统领，全听陆大人调遣。”他起身走到陆承渊面前，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陆承渊与他握手，指尖触及的瞬间，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老茧——这是常年握笔镌刻符文留下的痕迹，绝非养尊处优的纨绔之辈。
宴席结束后，沈万山以“密谈合作细节”为由，将陆承渊请入了后院的密室。这间密室通体由玄铁打造，墙壁上刻满了隔音符文，中央摆放着一张由千年紫檀木制成的长桌，桌上铺着一张更为详尽的东域海图。
“陆大人，老夫今日说实话，海妖之患只是其一，老夫真正担心的，是圣地的野心。”沈万山的神色变得凝重，“玄空长老近年一直在扩充东域势力，不仅强行压低符文收购价，还暗中拉拢泉州的水师将领。若他们拿到深海冰晶，修复了某种强大的玄术武器，别说沈家，整个东域都将落入圣地之手。”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玄符，递给陆承渊：“这是沈家的‘密信符’，只有老夫、沈暗和陆大人三人能使用。若在海上遇到紧急情况，捏碎玄符，沈家的战船会立刻赶来支援。”他压低声音，“玄灭的舰队在黑水沟布下了‘玄雷阵’，能引爆海水中的玄力，寻常战船靠近便会船毁人亡。破解之法，在于用‘避雷符文’覆盖船底，老夫已命人连夜赶制，明日一并送予大人。”
陆承渊接过密信符，心中颇为动容。沈万山此举，显然是彻底打消了顾虑，决心与玄械司深度绑定。“沈老的信任，陆某铭记在心。”他郑重道，“若此次能成功取得冰晶，玄械司愿与沈家共建东域玄械工坊，将战甲与符文结合的技术，无偿传授给沈家。”
沈万山眼中光芒大盛，这正是他最想要的——沈家虽掌控符文贸易，但在玄械技术上毫无根基，若能与玄械司合作，便能形成“符文+玄械”的独特优势，彻底稳固在东域的地位。“陆大人放心，老夫必倾尽沈家之力，助玄械司成事！”
离开沈府时，夜色已深。泉州城的灯火如繁星般散落，李明忍不住感叹：“沈万山果然是老谋深算，既借我们的手解决海妖和圣地两个麻烦，又能拿到玄械技术，这笔买卖做得精明。”陆承渊却摇头道：“我们也不亏。有了沈家的情报、海图和符文支持，取冰晶的把握至少提升五成，还能在东域建立一个可靠的盟友。”
陈刚则摩拳擦掌：“海妖也好，圣地也罢，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三阶战甲的厉害！明日拿到情报，我就带着玄械兵演练针对墨眼海妖的战术，保证把这群怪物一锅端！”
回到“玄威号”时，沈暗派来的亲信已等候在码头，送来的不仅有海妖的详细情报，还有五十套刻好的避雷符文和三张泉州外海的隐秘水道图。陆承渊立刻召集核心成员在指挥舱议事，将情报分发给众人。
“墨眼海妖的核心弱点在头部的主眼，那里是混乱玄波的源头，也是防御最薄弱的地方。”苏清鸢留下的应急维修组组长林锐指着图纸，“它们的墨汁虽能腐蚀玄铁，但对我们改良后的战甲涂层无效。不过混乱玄波会干扰能量核心，我们需要在战甲上加装‘抗干扰符文’，也就是苏总师留下的‘稳定符’改良版。”
“水道图显示，有一条‘珊瑚水道’能绕开海妖的主要活动区域，直达黑水沟外围。”向导指着海图上的一条虚线，“但这条水道狭窄，只能容一艘战船通过，且暗礁密布，需要小心驾驶。”
陆承渊综合众人的意见，最终定下计划：“明日清晨，陈刚率领五十名玄械兵，乘坐‘玄影侦查船’先行出发，探查珊瑚水道的情况，同时测试加装抗干扰符文的战甲；我带领‘玄威号’主力，携带避雷符文和海妖情报，随后跟进；李明留在泉州港，与沈暗对接后续的符文补给和圣地情报，确保我们的后路安全。”
众人齐声领命，指挥舱内的灯火彻夜未熄。工匠们连夜为战甲加装抗干扰符文，水手们则将避雷符文仔细贴在船底，玄械兵们擦拭着手中的武器，眼神中充满了斗志。
与此同时，泉州港外的一座无名小岛上，玄灭正听着手下的汇报。“长老，沈万山已与陆承渊达成合作，还送了他们避雷符文和海图。”一名修士躬身道，“沈暗更是调遣了五十名精锐符文卫士，准备配合玄械司的行动。”
玄灭坐在一块礁石上，周身玄力波动剧烈，海水都被冻结成冰：“沈万山这只老狐狸，果然靠不住。不过也好，让他们去跟海妖拼个两败俱伤，我们坐收渔利。”他冷笑一声，“传令下去，玄雷阵再加固一层，只要玄械司的战船进入黑水沟，就立刻引爆，让他们和冰晶一起沉入海底！”
黑暗的海面上，玄灭的舰队如幽灵般潜伏着，玄晶炮的炮口对准了黑水沟的入口，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而在深海之下，墨眼海妖的主巢中，巨大的海妖正缓缓睁开三颗发光的眼睛，感知着海面上即将到来的猎物。
一场三方势力的博弈，即将在泉州外海的波涛中展开。陆承渊的玄械舰队、沈万山的符文势力、玄灭的圣地追兵，还有深藏海底的海妖，所有的矛盾与冲突，都将在这片海域，迎来第一次正面碰撞。而陆承渊与沈万山的合作，能否在这场风暴中站稳脚跟，关键就看明日的珊瑚水道之行，能否旗开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