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文华殿,褪去了金銮殿的威严厚重,却多了几分针锋相对的肃杀。太子赵衡特意将殿内陈设改为“对席论辩”的格局——居中设监国宝座,两侧分设两张长案,左侧为玄空与圣地弟子的席位,右侧则留给陆承渊、苏清鸢及玄械司核心成员,殿下按“内阁-宗室-藩王-百官”的顺序排列席位,每席前都摆着笔墨纸砚与勘验证据的案几。
卯时刚过,李明已率百名督查署缇骑将文华殿团团围住,殿门处设双重核验岗,凭太子亲发的鎏金令牌方可入内。“李大人,这辩论真能定玄械的生死?”一名缇骑低声问道。李明目光锐利地扫过往来人员:“定不了生死,但能定朝堂的人心——今日过后,再没人敢轻易说玄械是‘乱道之物’。”
辰时整,参与人员陆续入殿。周延儒、张昭等内阁大臣神色凝重,手中攥着提前备好的民生奏报;宁王赵瑾等宗室亲王端坐于次席,眼神在玄空与陆承渊间来回扫视——三日前金銮殿上玄械兵的战力已让他们不敢轻视,今日只想看清玄道与玄械的真正高下;来自川蜀、岭南的几位藩王则带着地方民情册,他们最关心的,是哪种力量能真正护佑辖地百姓。
玄空在弟子玄风的搀扶下步入殿中,依旧是那身云纹白袍,只是今日未释放玄威,却自带一股“玄道正统”的气场。他路过陆承渊席位时,淡淡一瞥:“陆大都督,辩论靠的是道理而非铁器,希望你今日能心平气和听本尊论道。”陆承渊抬眼回应:“长老放心,我只讲事实,不讲空话。”
太子驾临后,辩论即刻开场。“今日设此专场,不为争执胜负,只为厘清‘玄道与玄械,何为护民正道’。”赵衡的声音沉稳有力,“双方可立论、可驳辩、可呈证,但不得动武、不得污蔑,若有违反,即刻逐出殿外。”他看向玄空,“长老年长,可先立论。”
玄空微微颔首,起身走到殿中宣讲台,目光扫过殿内众人:“玄道传承千年,自上古修士开蒙以来,便是天地间的正统力量。”他抬手凝聚出一缕淡金色玄气,玄气在空中化作“道”字,“玄道修的是心性,炼的是与天地共振的本源之力,修士以玄力护佑凡俗,守的是‘秩序’二字——凡俗安居乐业,皆因玄道修士震慑妖邪、调和天地。”
话锋一转,玄气凝聚的“道”字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堆扭曲的铁器虚影:“而玄械呢?不过是依赖星核晶髓、玄铁矿石的外物。凡俗沉迷于铁器的威力,便会荒废心性,一门心思钻研‘如何用器物更强’,而非‘如何修身养性’——这便是贪欲的开端。”
玄风立刻上前,将一叠卷宗呈给各席:“这是京城顺天府上月的卷宗,城南混混仿制玄械拳套斗殴,打断三人肋骨;城西铁匠私造劣质玄械弩,走火射伤孩童。”玄空接过话头,语气沉痛,“这些惨剧皆因玄械而起!若没有玄械,凡俗只知敬畏玄道,怎会生出‘靠器物称雄’的贪念?此所谓‘玄械乱心,乱心则乱道’。”
他加重语气:“护民的本质,是守护凡俗的‘心性秩序’。玄道修士以身作则,传扬‘清心寡欲’的道理,才是长治久安之法;玄械却引动凡俗的争强好胜之心,今日争战甲之利,明日便会争矿脉之权,长此以往,天下必乱——这便是本尊反对玄械过度发展的根本原因。”
玄空话音刚落,殿下几名保守派官员立刻附和,宁王赵瑾身旁的长史低声道:“王爷,长老说得在理,人心贪念最难防,玄械确实容易惹祸。”赵瑾却未应声,只是翻看着手中的斗殴卷宗,眉头微微皱起——卷宗上只写了“仿制玄械”,却没提是谁在背后资助这些混混。
“长老的话,我不敢苟同。”陆承渊起身时,玄械将官甲的金属部件发出轻响,他没有像玄空那样摆弄玄力,而是直接将一本厚厚的伤亡统计册放在宣讲台上,“护民的本质,从不是守护虚无缥缈的‘心性秩序’,而是让百姓活着、平安地活着——这一点,玄械做到了,玄道却没做到。”
他抬手翻开统计册,指尖点在泛黄的纸页上:“这是过去十年,西北蛮族入侵的伤亡记录。玄械司成立前,正统十四年,蛮族破雁门关,杀掠百姓三万余人,边军战死一万两千人;景泰二年,蛮族袭扰河西走廊,灾民因粮道被断饿死五万余人——那些年,圣地的玄道修士在哪?”
陆承渊的声音陡然提高,震得殿内烛火微微晃动:“是在中州圣地闭关修炼,还是在论道台上比拼玄术?”他又翻到最新的一页,“再看今年正月,蛮族三千骑兵突袭嘉峪关,我们装备玄械战甲的边军,只伤亡五十人便击退敌人,关内三万百姓毫发无伤!”
他将统计册举高,让殿内众人都能看清:“长老说玄械引贪,可我想问,那些在蛮族刀下惨死的百姓,他们贪什么?他们只想要一条活路!玄械给了他们活路,这便是最大的‘正道’!”他目光直视玄空,“若玄道真能护民,为何蛮族肆虐时,圣地视而不见?如今玄械护了民,反而成了‘乱道之物’——这便是长老口中的‘玄道正统’?”
玄空脸色骤变,起身反驳:“圣地修士有更重要的使命,守护天地玄力平衡,岂能轻易介入凡俗战事?”“凡俗百姓的性命,在长老眼中,竟比不上‘玄力平衡’?”陆承渊追问一句,让玄空瞬间语塞。殿下的岭南藩王忍不住点头,低声对身旁人说:“陆大都督说得在理,咱们岭南多瘴气,前些年闹匪患,还是靠玄械弩箭才清剿干净。”
“长老说玄械引贪,更是无稽之谈。”苏清鸢此刻走上前,将两本账本放在统计册旁,一本是江南水利账,一本是北境农产账,“贪念从不是器物引动的,而是资源匮乏引动的——玄械恰恰在解决资源匮乏的问题。”
她拿起江南水利账,展开附带的地图:“江南去年大旱,若按往年情形,至少有三成灾民活不过汛期。但我们改良的玄械水车,让灌溉效率提升三倍,八十万亩农田得以保收,灾民存活率从原本的四成提升到九成——这账本上,有苏州府知府的签名,有各县县令的核验,还有五万百姓的指印,长老要不要看看?”
不等玄空回应,苏清鸢又拿起北境农产账:“北境土地贫瘠,过去亩产粮食不足两百斤,百姓常年食不果腹,易子而食的惨剧时有发生。我们改良的玄械农具,深耕、播种、收割效率提升五倍,今年春耕后,预估亩产可达两百六十斤,增产三成!”
她指着账本上的数字:“这些粮食,能让北境十万百姓免于饥饿。长老说玄械引动贪欲,可这些百姓,他们只想多收几斗粮,不用再饿肚子——这算什么贪?”苏清鸢看向殿下的川蜀藩王,“王爷辖地去年也用了玄械水车,是不是比往年少饿死了不少人?”
川蜀藩王连忙起身拱手:“回苏总师的话,确是如此!去年川蜀大旱,若不是玄械水车,我辖地至少要饿死两万百姓,如今只死了不到百人——玄械是百姓的救命恩人啊!”他这番话,让原本中立的宗室亲王们纷纷动容,宁王赵瑾合上手中的卷宗,眼神彻底偏向了玄械司一方。
“你……你们这是强词夺理!”玄风见势头不对,急忙上前道,“那些数据都是你们玄械司自己统计的,岂能作数?”“当然能作数。”周延儒起身支持,将内阁存档的户部奏报呈上,“这些数据,都经过户部、吏部双重核验,与地方官奏报完全一致。老臣可以作证,江南的税银今年已增收两成,皆因玄械利民带来的农产丰收。”
张昭也补充道:“户部的拨款记录可查,玄械司的工坊盈利,有三成用于补贴民生农具,一台玄械犁的售价,比普通铁犁还低两成——若真如长老所说‘玄械引贪’,玄械司何必做亏本买卖?”
证据链环环相扣,从战事护民到民生利民,从官方统计到地方佐证,玄空的“玄道正统论”被逐一驳斥。他看着殿下众人的神色,知道今日的辩论已落了下风,但若就此认输,圣地的颜面便荡然无存。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太子身上:“监国殿下,陆大都督与苏总师只谈凡俗利益,却避而不谈玄械对玄力平衡的破坏——长此以往,天地玄力枯竭,凡俗百姓终究难逃一劫!”
“长老所言的‘玄力枯竭’,可有实证?”太子问道。玄空刚要开口,苏清鸢已抢先一步:“长老若说东域矿场的玄气枯竭,我上次已呈上证物,是圣地的玄阴散所致。至于天地玄力平衡,我们玄械司的研发署已发现,星核晶髓在能量消耗后,会释放出微弱的‘滋养玄气’,反而能改善土壤——这是我们的检测报告,有请钦天监的官员核验。”
随侍在侧的钦天监监正连忙上前,接过报告仔细查看,片刻后躬身道:“回殿下,苏总师的检测方法严谨,数据可信——星核晶髓的残余能量,确有滋养玄气之效。”
玄空彻底没了反驳的底气,只能冷哼一声:“今日辩论,不过是各执一词。但玄械发展的隐患,绝非短期可见,本尊仍坚持,需为玄械设下发展界限。”陆承渊回应道:“界限可以谈,但界限的标准,必须是‘是否利于大明百姓’,而非‘是否符合圣地玄道’。”
太子见双方争论暂歇,适时开口总结:“今日辩论,事实已明——玄械司护国安民,功绩卓着,玄道若真为护民,便该与玄械相辅相成,而非相互打压。”他看向玄空,“关于玄械发展的界限,朕提议,由玄械监与圣地共同商议,但必须以‘大明民生、边境安全’为首要原则,三日后在此继续商议。”
玄空虽未认输,却也只能应下:“本尊同意,但圣地的底线绝不会变——玄械不得研发‘足以颠覆玄道’的高阶器物。”陆承渊立刻反问:“何为‘颠覆玄道’?是能抗衡通玄境修士,还是能护佑更多百姓?”玄空眼神一寒,转身离去:“三日后便知。”
辩论结束后,文华殿内的众人并未散去。川蜀藩王主动找到陆承渊,拱手道:“陆大都督,我辖地想订购两百套玄械农具,还请玄械司优先供应。”岭南藩王也上前附和,一时间,不少地方官员与宗室代表都围了上来,询问玄械装备的供应事宜。
太子看着这一幕,对周延儒笑道:“民心向背,在此可见一斑。”周延儒点头道:“玄空的道统论,输就输在脱离了百姓。陆大都督与苏清鸢抓住‘护民实绩’这一点,便是抓住了根本。”
陆承渊与苏清鸢被众人围住时,李明悄悄凑过来,低声道:“陆大人,玄空离开文华殿后,直接去了青云观,与里面的修士密谈了半个时辰,属下听不懂玄术术语,但隐约听到‘论道台’‘高阶禁制’几个词。”
陆承渊眼神一凝——玄空果然没打算善罢甘休,三日后的商议,恐怕会抛出“论道台对决”的最终要求,而所谓的“高阶禁制”,大概率是想限制四阶战甲与符文火炮的研发。他对苏清鸢递去一个眼神:“清鸢,四阶战甲的试装必须加快,符文火炮的试射结果,明日务必告诉我。”
苏清鸢点头:“放心,今晚第一套四阶战甲就能完成调试,明日清晨便可进行实战测试。”夕阳透过文华殿的窗棂,洒在两人身上,陆承渊看着殿外涌动的人潮,心中清楚——这场道统之争,远未结束,但他们手中的“实绩”,就是最锋利的武器,足以在接下来的较量中,劈开一切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