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年腊月三十，东域星落镇的夜色被湿热的风裹着矿尘，压得人喘不过气。星核碎能转化工坊的地火熔炉还在运转，淡紫色的能量光晕透过工坊的木窗，在布满车辙的土路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苏清鸢正蹲在三号转化炉旁，用玄气探针检测炉壁的能量流转，指尖的银纹随着玄气注入微微发亮——这是她改良的第三台转化炉，加入了陈砚心设计的分流符文后，能量块的日产量又提升了十块。
“苏主事，今晚的最后一批能量块出炉了！”王石的声音从熔炉另一端传来，老汉捧着刚冷却的深蓝色能量块，粗糙的手掌在月光下泛着汗光。他身后的学徒们正将能量块装进玄铁箱，箱角刻着的防潮符文在夜色中闪着细弱的光——东域的梅雨季节快到了，这些细节容不得半点马虎。
苏清鸢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矿尘，接过能量块掂了掂。入手沉实，表面的能量纹路均匀流畅，检测仪显示纯度高达九成二。她望向工坊外的黑石峡方向，那里的夜空漆黑如墨，只有偶尔闪过的玄术波动，像蛰伏的毒蛇在吐信。“周校尉的巡逻队该回来了吧？”她轻声问道，指尖无意识地触碰到腰间的传信符——那是与矿场外围预警线相连的应急符，一旦被触发就会发出蜂鸣。
话音刚落，一阵尖锐的“嗡鸣”突然刺破夜空。传信符在苏清鸢掌心剧烈震动，符面的光芒从莹白转为赤红——这是最高级别的预警信号，意味着外围的三道玄术预警线已被同时突破。周虎提着染血的玄械弩从黑暗中冲出来，盔甲上的玄气护盾还在泛着涟漪，他一脚踹开工坊的木门，声嘶力竭地喊道：“苏主事！玄灭的人来了，三十多个精锐弟子，直奔转化炉！”
工坊内的工匠瞬间骚动起来，几个年轻学徒吓得手里的工具都掉在地上。苏清鸢却异常镇定，她抬手按住传信符，赤红的光芒瞬间分成三道，分别射向矿场的三个防御据点——那是她早布置好的联动信号。“所有人按预案行动！”她的声音穿透混乱，“符文师立刻激活防御阵，战甲兵随周校尉守住前门，锻铁组跟我来！”
早在三天前，苏清鸢就从督查署密探那里得知，玄灭在黑石峡集结了人手。她连夜将工坊与矿场的防御工事连为一体：外围用浸泡过星辰草汁液的麻绳拉起绊索，上面缠绕着刻有“麻痹符文”的铁刺；中层是三道玄术预警线，能感知玄气波动并自动触发警报；核心区域则依托三座转化炉，布下了“三星聚能阵”——只要注入能量块，就能形成覆盖整个工坊的能量护盾。
此刻，玄灭的弟子已突破中层防线。他们身着灰袍，手中的玄铁剑泛着黑气，显然是淬过腐灵水的恶毒法器。为首的弟子修为已达通玄境中期，他挥剑劈开最后一道绊索，剑气扫过之处，木质的防御桩瞬间断裂成齑粉。“毁掉转化炉，一个活口不留！”他的吼声带着玄术加持，震得工匠们耳膜发疼。
“放箭！”周虎的吼声响起。工坊前门的二十名工匠立刻扣动玄械弩的扳机，陈砚心专门为东域工坊刻制的“破灵符文箭”如暴雨般射出。箭簇上的银纹触碰到灰袍弟子的玄气护盾，立刻爆发出细碎的电光——破灵符文专门克制玄术防御，护盾如薄冰般碎裂，三名冲在最前面的弟子应声倒地，肩头被弩箭洞穿，黑气从伤口处滋滋冒出。
但玄灭的弟子毕竟是精锐，剩下的人迅速结成防御阵，手中的玄铁剑交织成一片剑网，将后续的弩箭尽数挡下。通玄境首领冷笑一声，掌心凝聚出一团漆黑的玄气：“一群摆弄铜铁的工匠，也敢与圣地抗衡？”玄气团掷出的瞬间，化作一头黑鹰，尖啸着扑向工坊的木门。
“激活护盾！”苏清鸢刚好赶到，她将三块能量块同时嵌入炉边的阵眼。三座转化炉瞬间亮起金光，三道能量流在空中交汇，形成一道半透明的金色护盾。黑鹰撞在护盾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化作点点黑气消散。苏清鸢趁机扫视战场，目光落在工坊角落的两台庞然大物上——那是刚从京城运来的符文投石机部件，玄铁杠杆已经组装完成，动力核心却还没来得及安装调试。
“周校尉，再撑一炷香！”苏清鸢突然喊道，她冲锻铁组的工匠挥手，“把那两台投石机推到前门，快！”老工匠孙铁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招呼着徒弟们用玄铁撬棍发力。沉重的投石机在滚轴上移动，玄铁部件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却在混乱中形成了一道临时屏障。
灰袍弟子们已突破弩箭封锁，冲到了护盾前。他们用玄铁剑疯狂劈砍，金色护盾上的光芒越来越淡——三星聚能阵的能量消耗远超预期，阵眼的能量块表面已泛起裂纹。周虎带着十名战甲兵组成人墙，玄气刃与敌人的剑气相撞，金属交鸣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一名战甲兵的能量核心被剑气击中，盔甲瞬间失去光泽，他闷哼一声摔倒在地，立刻被两名工匠拖到后方。
“苏主事，动力核心还没装，投石机用不了啊！”孙铁匠满头大汗地喊道，他正试图将一台备用的能量转换装置接到投石机上，线路接口却对不上。苏清鸢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枚断裂的玄铁钉，用玄气将其熔成铁水，快速填补在接口处：“不用完整安装，只要能驱动绞盘就行！林墨，把那些‘震慑符文’贴片拿过来！”
林墨正帮着符文师更换阵眼的能量块，听到喊声立刻抱起一个木盒冲过来。木盒里的符文贴片泛着淡青色光芒，这是苏清鸢特意为东域战场研发的新品种——不像爆烈符文那样靠冲击波破坏，而是能释放高频玄术波动，专门扰乱修士的灵力运转。“苏主事，这些贴片还没经过测试，能量输出不稳定！”林墨的声音带着紧张，他亲眼见过爆烈符文失控的威力。
“现在就是最好的测试！”苏清鸢接过贴片，将其牢牢镶嵌在预制的石弹上。此时护盾已出现裂痕，通玄境首领的剑气穿透护盾缝隙，擦着孙铁匠的胳膊划过，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沟。苏清鸢将能量块猛地嵌入临时动力核心，大喊道：“绞盘蓄力，目标——敌阵中央！”
玄铁绞盘在能量驱动下发出“咔咔”的声响，玄铁杠杆缓缓抬起，石弹被拉到最高点。灰袍弟子们察觉到危险，纷纷朝投石机扑来，却被周虎的战甲兵死死拦住。通玄境首领怒吼着凝聚出更大的玄气团，这一次，他的目标直指苏清鸢。
“放！”
苏清鸢的命令与玄气团的爆发同时响起。工匠猛地松开制动杆，玄铁杠杆带着千钧之力落下，石弹如一道青色流星，拖着淡淡的玄气尾焰冲向敌阵。通玄境首领的玄气团刚好击中投石机的支架，玄铁部件瞬间变形，却没能阻止石弹的飞行轨迹——石弹在敌阵中央落地，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泛起一圈扩散的青色波纹。
波纹所及之处，灰袍弟子们的动作突然僵住。他们手中的玄铁剑“当啷”落地，不少人抱着头痛苦呻吟，体内的灵力如乱流般冲撞，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通玄境首领脸色惨白，他试图压制紊乱的灵力，却发现丹田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连一丝玄气都调动不起来。“这是什么妖术……”他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冲锋！”周虎抓住时机，玄气刃重新亮起，带着战甲兵发起反击。失去灵力加持的灰袍弟子不堪一击，玄械战甲的铁拳砸在他们身上，骨裂声此起彼伏。林墨也抄起身边的矿镐，跟着工匠们冲向落单的敌人——他之前刻符文磨出茧子的手掌，此刻握镐的姿势格外坚定，一镐砸在一名弟子的膝盖上，对方惨叫着跪倒在地。
通玄境首领试图突围，却被苏清鸢拦住。她手中没有武器，只捏着一枚能量块，指尖的星纹与能量块的蓝光交融：“玄灭派你来送死，倒是省了我去黑石峡的功夫。”首领怒吼着扑上来，拳头带着残存的玄气，却被苏清鸢侧身避开。她抬手将能量块按在对方胸口，星纹瞬间爆发，蓝光顺着首领的经脉窜入体内，紊乱的灵力瞬间失控，他喷出一口黑血，重重倒在地上。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名灰袍弟子被擒。工坊内外一片狼藉，防御桩断裂，弩箭散落满地，几处木屋的屋顶被剑气劈开，但三座转化炉完好无损，只是外层的能量护盾彻底消散了。工匠们围着两台受损的投石机，脸上没有疲惫，反而满是兴奋——他们亲眼看到，这些还没完工的玄械，只用两发石弹就扭转了战局。
“苏主事，您看这投石机！”孙铁匠指着变形的支架，“虽然撞坏了点，但核心部件都没事，这玄铁就是结实！”林墨蹲在石弹落点旁，用尺子测量着青色波纹的扩散范围，认真记录在纸上：“震慑符文的有效范围是五丈，比预估的还大两丈，就是动力核心的临时接口容易松动，刚才第二台投石机就卡壳了。”
苏清鸢接过林墨的记录册，在“机动性优化”一栏写下：“简化动力核心接口，采用快速插拔设计；增加投石机底座滚轮，配备锁定装置。”她抬头望向欢呼的工匠们，王石正拿着矿镐比划刚才的战斗，孙铁匠在给学徒讲解投石机的结构，连之前吓得发抖的年轻学徒，都在试着拆卸玄械弩的部件。
“林墨，你刚才说的话，我听到了。”苏清鸢突然开口，看着少年泛红的眼眶。刚才战斗最激烈时，林墨抱着符文贴片躲在投石机后，曾低声感慨：“以前总觉得读书算术无用，现在才懂，技术亦是刀剑。”此刻被苏清鸢提起，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苏主事，我想跟着您学更多玄械技术，不只是刻符文，我还想算出兵刃的最佳重量，算出投石机的最远射程。”
“玄械司从来都欢迎肯用心的人。”苏清鸢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一枚刻着星纹的令牌递给他，“从今天起，你就是研发署的副主事，负责整理这次的实战数据，下个月我带你去京城主工坊，那里有更精密的仪器供你演算。”林墨接过令牌，指尖的温度烫得他眼眶发热——几个月前还在为乡试路费发愁的寒门弟子，如今竟成了玄械司的核心人才。
周虎押着俘虏走过来，脸上满是敬佩：“苏主事，这些弟子招了，玄灭确实是怕咱们的工坊断了他的矿场垄断，才孤注一掷派精锐来偷袭。他还说，要是这次毁不掉转化炉，就请圣地的长老亲自出手。”苏清鸢冷笑一声，望向黑石峡的方向：“来得正好，我倒要看看，圣地的长老能不能挡得住量产的符文投石机。”
天色渐亮时，工坊的熔炉重新燃起火焰。受损的投石机被推到锻打区，孙铁匠带着工匠们更换变形的支架，林墨则在一旁绘制新的底座图纸，上面的滚轮设计借鉴了江南造船的龙骨结构，既轻便又稳固。王石指挥学徒们清理战场，将缴获的玄铁剑重新回炉，准备锻造成投石机的配件——敌人的武器，转眼就成了玄械司的原料。
苏清鸢站在了望塔上，看着初升的太阳照亮星落镇。矿场的号子声重新响起，转化炉的能量光晕再次亮起，与远处的星辰矿脉遥相呼应。她取出传信符，注入玄气写下：“东域遇袭，全歼来敌，投石机实战效果显着，机动性优化方案已定，即日量产改进型。”
符纸化作一道蓝光飞向京城，苏清鸢转身走下了望塔。工坊内，锻打声、刻符声、讨论声交织在一起，比任何时候都响亮。她知道，这场偷袭不仅没能摧毁玄械司的根基，反而让东域工坊的工匠们真正明白了玄械的力量——当技术不再被宗门垄断，当人才不再被出身束缚，这些亲手锻造玄械的工匠，终将成为守护大明的最坚实力量。
而在黑石峡的阴影中，一名侥幸逃脱的灰袍弟子正跪在玄灭面前，颤抖着诉说着工坊的战况。玄灭攥紧了手中的拂尘，指节泛白，眼中的阴鸷几乎要溢出来。他抬头望向星落镇的方向，那里的火光如同一颗不灭的火种，正烧得他心神不宁。“去请雷音长老。”玄灭的声音冷得像冰，“告诉长老，玄械司的这些铜铁疙瘩，该彻底清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