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工坊的打铁声从卯时响到巳时，震得屋梁上的积尘簌簌往下掉。铁砧被锤得通体发红，溅起的火星落在青石板上，瞬间熄灭，留下点点焦黑的印记；空气中弥漫着玄铁熔化的灼热气息，混着工匠们额头的汗味，却盖不住满室的兴奋 —— 正中央的锻造台上，一套玄鳞甲被拆解成数十片甲片，淡蓝色星纹在晨光透过天窗的斜照里泛着细碎微光，像把揉碎的星河嵌在了玄铁上。
周大人戴着双层鹿皮手套，指尖捏着一片肩甲，凑在放大镜下仔细查看。这手套是工部特意为检视玄械所制，内层贴肤吸汗，外层防刮耐磨，可即便如此，他仍能摸到星纹缝隙里残留的陨星尘粉末 —— 细如精盐，带着一丝冰凉的金属触感。“这是昨日从北境快马送来的第二套样品，” 他头也不抬地对围在身边的工匠们说，“苏清鸢主事特意在匣子里附了字条，说这套甲的锁能阵是最新调试的，让咱们重点看星纹的灵力传导。”
“大人您看这里！” 老工匠王铁匠挤上前，他手上满是常年打铁留下的厚茧，指腹在胸甲星纹交汇的节点上轻轻一点，“这星纹的走向确实是按‘锁能阵’的脉络刻的，可您瞧这凹槽，浅得能透过光 —— 上次咱们试锻造玄铁弩时就发现，凹槽太浅，灵力流转到这儿就会滞涩，跟堵了水的河道似的。” 他蹲下身，从工具箱里掏出一把细錾子，“若是能把凹槽加深半分，再填点东域的星辰碎片粉末，说不定能让灵力顺溜些，防御力也能再提一提。”
周大人眼前一亮，立刻让学徒去取星辰碎片粉末。那学徒捧着一个描金小盒快步回来，打开时，淡银色的粉末在盒中泛着细碎光点，遇风便轻轻浮动，像是有生命般。“这是上月从星落镇矿场运来的副产品，” 周大人小心翼翼地用银勺取了一点，指尖悬在胸甲凹槽上方，缓缓撒下，“苏主事说这粉末里含着星辰灵力，对玄械的阵法有增益，就是量少，得省着用。”
粉末填入凹槽的瞬间，周大人示意身后淬体境的护卫：“注入一丝灵力试试，别太猛，先看反应。” 那护卫点头，指尖抵在胸甲边缘，一缕淡白色的灵力缓缓渗入 —— 下一秒，胸甲上的淡蓝色星纹突然亮了起来，比之前亮了近一倍，银色粉末在凹槽内顺着星纹流转，竟与星纹融合成淡淡的银蓝色光晕，像一条在甲片上游走的光带。
“好！” 王铁匠激动地一拍大腿，转身从墙角拖来测力锤 —— 这锤子是工部特制的，锤头重三十斤，落下时的力道恰好相当于通玄境初期修士的全力一击。他扎稳马步，双手握锤，对着胸甲中央狠狠砸下：“铛 ——” 一声脆响震得人耳尖发麻，测力锤被弹开半尺远，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众人围上前一看，胸甲上只留下一道浅得几乎看不见的白痕，用手一摸，连凸起的印记都没有。
“我的娘哎！” 一个年轻工匠惊呼出声，“上次试普通玄甲时，这锤子砸下去能留个指节深的坑，这玄鳞甲竟只留道白痕？”
周大人激动地摘下手套，手指捏着甲片边缘，指节微微发白：“方才测力锤的力道实打实是通玄境初期的一击，按这效果，防御力至少提升了三成！王师傅，你立刻带三个最熟练的徒弟，按这个标准做三套优化后的甲片，明日一早送到兵部核验 —— 张尚书昨天还派人来问进度，说边防军那边等着看样品呢！”
“哎！” 王铁匠喜滋滋地应下，招呼着徒弟们搬来玄铁板，工坊里的打铁声瞬间变得更密集了，叮叮当当的声响混着工匠们的吆喝，连空气都仿佛染上了兴奋的热度。
待工坊里的喧闹稍缓，周大人才擦着额头的汗回到书房。他推开窗，让外面的凉风进来，又从书架上取下《玄械规制详解》，摊在书桌上。提笔时，他先在纸上画了星纹凹槽的优化示意图，标注出加深的尺寸和粉末的用量，又详细写下测试数据：“辰时三刻，胸甲填星辰碎片粉末，经测力锤测试，防御力较原甲提升三成，灵力流转无滞涩。”
写到扩产计划时，周大人的笔顿了顿 —— 他想起昨日与兵部尚书的对话，对方说西北边防军目前只有三成将士穿了玄甲，若玄鳞甲能批量供应，寒冬来临前就能让前线将士都换上。“先为西北、东北边防军配备 1000 套，” 他在纸上写下，“北境工坊目前月产 300 套，需工部协助调配锻造工匠 20 名、运输马车 50 辆，每辆马车配两名护卫，走官道运输，确保每月十五前将甲胄送往前线。”
最末，周大人的笔锋加重，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墨迹透了纸背：“星落镇陨星尘乃玄鳞甲核心原料，现工坊扩产需月耗陨星尘 500 斤，而矿场目前月产量仅 300 斤，恐难支撑至寒冬。恳请陛下允准增加矿场开采量，派工部矿务司专员前往督导，同时协调户部拨款，增派矿场守卫，确保原料供应无虞。”—— 他知道，陨星尘是玄鳞甲的命脉，若供应断了，再好的扩产计划也只是空谈。
第二日早朝，周大人捧着奏疏跪在殿中。天启帝接过奏疏，手指在 “防御力提升三成”“月产 300 套” 的字眼上轻轻划过，又抬眼看向周大人：“玄鳞甲优化后的样品，可带来了？”
“回陛下，已放在殿外，” 周大人躬身道，“臣让工匠们做了三套，分别测试了通玄境初期、中期、后期的攻击，均能抵御，且甲片无破损。”
天启帝让太监将样品呈上来，指尖拂过泛着银蓝光晕的甲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玄鳞甲能护边防将士，扩产之事刻不容缓。准你所奏，星落镇矿场开采量翻倍，所需人手、工具由户部拨款调配，矿务司专员就派苏清鸢去吧 —— 她既懂玄械，又知矿场情况，最合适不过。”
“臣谢陛下隆恩！” 周大人躬身领旨，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 他仿佛已经看到寒冬来临时，边防将士穿着玄鳞甲抵御蛮族的场景，那才是玄械该有的用处。
散朝后，周大人立刻召集属官到工部衙门议事。他指着地图上的北境方向，对李主事说：“你即刻带着优化方案和样品出发，走驿站快马，务必在五日内赶到北境工坊，对接苏清鸢主事。”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木匣，递给李主事，“这里面是优化后的甲片样品、星纹凹槽的尺寸图，还有陨星尘的用量标准 —— 尤其是甲片的锻造温度，必须控制在一千二百度，多一度少一度都不行，你一定要跟北境的工匠们说清楚，不能出半点差错。”
“大人放心，下官定不辱命！” 李主事躬身接过木匣，指尖在匣盖的 “工部监制” 印章上轻轻一碰 —— 这是他第一次代表工部去北境对接玄械事宜，心中既紧张又激动。当天午时，李主事便带着两名护卫出发了。马车上，他将木匣放在腿上，用棉垫裹得严实，生怕颠簸损坏了样品；护卫们则检查了马车的车轮和缰绳，确保路上不会出意外。“等玄鳞甲批量生产了，” 李主事望着窗外飞驰的树木，心中暗忖，“北境边防定能更稳固，工部在朝堂上也能更有话语权。”
而此刻，李嵩的私宅里，气氛却压抑得能拧出水来。李嵩坐在窗边的太师椅上，手里捏着亲信刚送来的密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密报上 “星落镇矿场开采量翻倍” 的字样被他的指甲掐得变了形。“陆承渊，你倒是好手段，” 他低声咒骂，眼底的阴鸷几乎要溢出来，“连陛下都帮着你，真当这朝堂是你北境的天下了？”
站在一旁的亲信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他跟着李嵩多年，从未见过主子如此失态 —— 昨日从皇宫回来后，李嵩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连晚饭都没吃。“大人，” 亲信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声开口，“之前墨老派人来传过话，说只要咱们能提供星落镇矿场的详细布防图和运输路线，他们就能毁掉矿场，断了北境的原料供应。”
李嵩沉默了，指尖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他知道，自己正处于 “闭门思过” 的三个月里，若是安分守己，等风头过去或许还有机会；可若是错过这次机会，等玄鳞甲批量装备边防，陆承渊的势力只会越来越大，自己再想翻盘，难如登天。“去，”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把星落镇矿场的最新布防图、开采量、运输路线都整理出来，尤其是工部派去的专员什么时候到，要查清楚。让墨老尽快动手，记住，要做得干净，别留下任何痕迹，不能让人查到咱们头上！”
“是！” 亲信躬身退下，悄悄从后门离开。他穿过无人的小巷，来到街角的茶馆，将密信交给一个戴斗笠的黑衣人 —— 那是中州圣地在京城的联络人。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透过窗棂照在李嵩冰冷的脸上。他望着皇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 —— 星落镇矿场若毁，玄鳞甲扩产便成空谈，陆承渊失去朝堂依仗，太子的势力也会大受打击；到时候，天启帝没了玄械的指望，还得靠他来稳定朝局，这朝堂，终究还是他的天下。
而工部工坊里，工匠们还在连夜赶制优化后的甲片。王铁匠光着膀子，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落在滚烫的玄铁板上，发出 “滋啦” 的声响；年轻工匠们则围在一旁，仔细记录着锻造温度和时间，生怕出半点差错。北境的方向，苏清鸢已收到李主事即将到来的消息，正安排工坊的学徒打扫库房，准备存放优化方案和样品 —— 一场围绕玄械扩产的希望与阴谋，已在京城与东域之间悄然展开，只待时机成熟，便会掀起新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