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带着几分慵懒,吹过李嵩私宅的庭院,却吹不散满院的沉寂。青砖铺就的甬道上落着几片未扫的槐叶,廊下的雀笼空着,只剩铁链在风里晃出细碎的 “叮当” 声 —— 自春闱舞弊案败露后,这座曾门庭若市的丞相私宅,就渐渐冷清下来,连洒扫的仆役都少了大半。
书房内,李嵩斜倚在铺着暗红锦缎的太师椅上,指尖捏着一张泛黄的信纸,指腹反复摩挲着纸面边缘,那里的墨迹还带着几分未干的滞涩。他身着一件半旧的紫色官袍,领口的盘扣松了一颗,露出里面素色的衬布,再不见往日 “百官之首” 的雍容,唯有眼底的阴鸷,比往日更甚。
“大人,赵统领到了。” 门外传来管家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让他进来。” 李嵩将信纸折起,塞进袖中,又抬手理了理官袍,试图找回几分昔日的威严。
门被推开,一个身着玄色禁军统领甲胄的壮汉大步走入,甲片碰撞发出 “哗啦” 的脆响,震得书房内的烛火都晃了晃。这便是禁军统领赵奎,身高八尺,肩宽背厚,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斜划到下颌,是早年在边关拼杀时留下的。他对着李嵩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如钟:“末将赵奎,见过李大人!不知大人急召末将,有何要事?”
李嵩示意他坐下,亲手倒了杯茶推过去,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亲近:“赵统领,近日京中可不太平啊。老夫昨日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你且看看。” 他从袖中取出那封信纸,递到赵奎面前。
赵奎接过信纸,粗粝的手指捏着轻薄的纸页,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 —— 那字迹刻意写得潦草,像是怕被人认出笔迹,内容却足以让他瞳孔一缩:“北境驻京府邸私藏违禁玄械,据闻有玄铁巨弩十具,可破城防,恐有不轨之心,望朝廷彻查。”
“玄铁巨弩?” 赵奎眉头紧锁,将信纸凑到烛火旁仔细看了看,“这举报信可有凭据?藩王府邸虽有护卫,却也不敢私藏这般杀器吧?” 他虽为武将,却也知道玄铁巨弩属 “军国重器”,非特许不得私藏,北境就算有玄械工坊,也不该把这等东西藏在京城府邸。
李嵩冷笑一声,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早已凉透,却正好压下心头的焦躁:“凭据?陆承渊那小子心思深沉,春闱舞弊案他坏了老夫的事,如今玄械技术又被工部推广,他在陛下面前的分量越来越重 —— 若不早做提防,他日他掌了兵权,咱们这些人,还有立足之地吗?”
这话正好戳中赵奎的心事。他本是李嵩门下旧部,当年能坐上禁军统领的位置,全靠李嵩在朝堂上奔走。如今李嵩失势,他在禁军的日子也渐渐不好过,太子赵衡几次想安插自己人接管禁军,若再没个机会立功,他这统领之位,怕是坐不了多久了。
“那大人的意思是……” 赵奎放下信纸,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多了几分急切。
“很简单。” 李嵩身体坐直,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你以‘禁军巡查违禁军械’为由,带五百禁军去包围北境驻京府邸,就说‘接匿名举报,需入府搜查’。若陆承渊反抗,你便借机施压,最好逼他动用府中的玄械 —— 只要他敢私用违禁玄械,咱们就能坐实他‘私藏强兵、意图不轨’的罪名,到时候就算陛下想保他,也得顾忌朝堂非议!”
赵奎眼睛一亮,拍着胸脯保证:“大人放心!末将这就去点兵!北境护卫不过是些淬体境的小子,末将通玄境中期的实力,一拳就能打穿他们的破甲,量他们也不敢反抗!” 他想起往日在演武场,那些北境护卫虽训练有素,却连通玄境的边都摸不到,心中更是不屑。
可转念一想,他又皱起眉头:“只是…… 入府搜查藩王府邸,按规矩需有内阁和兵部的联合文书,末将只带禁军去,怕是名不正言不顺。”
李嵩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指尖在杯沿划了一圈,语气带着几分敷衍:“事急从权!那举报信上说‘恐有不轨’,若是等内阁、兵部慢悠悠批文书,陆承渊早把玄铁巨弩藏起来了。你就持老夫的手令去,若有人问起,老夫自会在陛下面前解释。” 他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枚刻着 “李” 字的象牙手令,递给赵奎 —— 这是他当年做丞相时的私人手令,虽无 official 效力,却也能唬住不少人。
赵奎接过手令,指尖触到冰凉的象牙,心里虽有几分疑虑,却被即将到来的 “机会” 冲昏了头。他想起自己觊觎已久的禁军副都统之位,忍不住问:“若是…… 若是事成,末将……”
李嵩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放心,只要能抓住陆承渊的把柄,老夫在陛下面前帮你美言几句,禁军副都统的位置,跑不了你的。”
这话如同一颗定心丸,让赵奎彻底放下了顾虑。他猛地站起身,抱拳行礼:“末将领命!这就去点兵,定不辜负大人所托!”
看着赵奎大步离去的背影,书房内的烛火又晃了晃,将李嵩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像一头蛰伏的野兽。他拿起那封匿名举报信,凑到烛火旁,看着纸页渐渐被火焰吞噬,化为灰烬 —— 这信纸是他昨日让心腹模仿寒门士子的笔迹写的,所谓 “玄铁巨弩”,不过是他编造的谎言。
“陆承渊,玄械技术又如何?寒门士子支持你又如何?” 李嵩低声自语,声音里满是怨毒,“只要断了你在京城的根基,就算你有北境之地,也翻不了天!”
庭院里的风又起了,吹得窗棂 “吱呀” 作响。李嵩走到窗前,望着赵奎带兵离去的方向,眼底的阴鸷越来越浓。他不知道,自己此刻递出的那枚私人手令,非但没能成为扳倒陆承渊的利器,反而为日后自己的倒台,埋下了一颗致命的伏笔。而那五百名奉命出征的禁军,也即将在北境府邸的门前,见识到玄械技术真正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