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湿滑的岩石紧贴着杨志的胸膛和脸颊,粗糙的棱角透过单薄的衣物,带来阵阵刺痛。
脚下,是深不见底翻滚着浓雾的万丈深渊,幽深得犹如巨兽的咽喉,吞噬着一切光线和声音。
只有呼啸的山风,在悬崖峭壁间疯狂穿梭,卷起冰冷的雨丝和碎石,狠狠抽打在他身上。
头顶上方,几点橘红色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不定——
那是黑风寨高处岗哨巡夜的火把。
光晕在湿冷的雾气中晕染开,模糊而诡异,带着死亡的注视。
杨志紧贴着冰冷湿滑的崖壁,手指早已被锋利的岩石边缘割破,鲜血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和岩灰,黏腻湿滑。
但他毫不在意,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指尖、脚尖与岩石的每一次接触上,寻找着那几乎不存在的微小凸起和裂缝。
这是通往黑风寨后山的路径。
据传飞鸟难渡,猿猴难攀。
赵弘对此处必然疏于防范,或者说,他根本不相信有人能从这里爬上来。
杨志选择这里,正是要赌这唯一的生机!
汗水混合着雨水,不断从额头滚落,模糊了他的视线。
每一次向上挪动几寸,都伴随着巨大的体力消耗和随时可能坠入深渊的风险。
他摒弃了一切杂念,心中只有一个目标:攀上崖顶!救出周叔!斩下赵弘的头颅!
时间在无声的攀爬中流逝,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
杨志的手指触碰到了一片相对平坦长满湿滑苔藓的崖顶边缘,他猛地发力,一个鹞子翻身,悄无声息地滚上了崖顶,迅速隐入一片茂密湿漉漉的灌木丛中。
他大口喘息着,冰冷的空气灼烧着肺部。
他警惕地扫视四周。
眼前,便是传说中易守难攻的黑风寨!
借着微弱的星光和远处岗哨的火光,杨志看清了这座盘踞在断魂崖顶的匪巢。
整个寨子依着陡峭的山势而建,犹如镶嵌在绝壁上的堡垒。
外围是用粗大原木和尖锐岩石垒砌而成的寨墙,墙上设有箭楼和了望口。
仅有的几条通往山下的主路,都设置了重重关卡和吊桥,灯火通明,守卫森严,几乎没有死角。
寨内,隐约可见鳞次栉比的木石建筑,依着山势层层叠叠。
最高处,一座规模宏大灯火通明的三层木楼巍然耸立,犹如俯视群山的猛兽——那便是赵弘的“分赃厅”,赵弘的巢穴核心!
山风更急,卷动着浓雾和湿冷的空气,带来隐隐约约的梆子声、巡逻守卫的脚步声和远处宴饮的喧哗声。
整个山寨,散发着浓重的煞气和戒备森严的死亡气息。
杨志迅速抹去脸上的雨水,从怀中掏出那份根据黑风令图案和线人描述拼凑出的简易形图,在脑海中与眼前的景象一一印证。
“分赃厅”的位置、可能关押周泰的地牢(通常在大厅下方或后方)、守卫的巡逻路线、寨墙的薄弱点……
“正面强攻是死路。”杨志心中雪亮。
他观察着岗哨火把移动的规律,计算着巡逻队经过的间隔。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分赃厅”后方,靠近悬崖边缘的一片相对低矮守卫似乎较为松懈的仓储区。
那里堆放着大量的木箱、草垛,甚至隐约可见几个巨大的蒙着油布的东西,像是……火药桶?
杨志心中一动。
一个大胆而凶险的计划在脑中迅速成型——声东击西,中心开花!
他需要制造足够的混乱,将大部分守卫吸引到前寨或侧翼,然后自己从后方仓储区突入,直扑大厅核心!
……
夜色更深,浓雾更重。
寨墙上的守卫也显露出疲态,梆子声变得稀疏。
杨志在阴影和建筑的掩护下,向着仓储区潜行。
他的动作轻灵迅捷,落地无声,完美地避开了几队巡逻的守卫。
得益于对山寨布局的提前推演和超强的直觉,他就像行走在自家后院。
仓储区内堆满了各种物资,散发着桐油、硝石和粮食混杂的怪异气味。
杨志的目标很明确——那几个巨大的蒙着油布的东西!
他潜行到近前,小心地掀开一角油布,浓烈的火药味立刻冲入鼻腔!
果然是黑风盗囤积的火药!数量惊人!
一丝冰冷的弧度浮现在杨志嘴角。
他迅速掏出火折子、火油和几段特制的燃烧缓慢的引线。
动作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在几处关键位置布置好延时引火装置,并将引线巧妙地连接到旁边堆积如山的草料和桐油桶上!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撤离仓储区,朝着大厅侧后方的阴影处潜去。
那里,有一条相对隐蔽的排水沟,可以直通大厅后墙。
时间,在无声的等待中流逝。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猛然撕裂了山寨的寂静!
仓储区方向,腾起一团巨大的橘红色火球!
紧接着,是更加密集、更加猛烈的连环爆炸声!
轰!轰!轰!
囤积的火药和易燃物被彻底引爆!
狂暴的烈焰冲天而起,将半边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灼热的气浪裹挟着木屑、碎石和燃烧的杂物,向四周激射!
整个黑风寨,一瞬间就炸开了锅!
“走水啦!火药库炸了!”
“快救火!”
“敌袭!是敌袭!在仓库那边!”
凄厉的警报声、惊恐的呼喊声、杂乱的奔跑声、房屋倒塌的巨响……充斥了整个山寨!
无数盗匪从睡梦中惊醒,衣衫不整地冲向火光冲天的仓储区!
原本森严的守卫体系,在巨大的混乱和恐慌面前,土崩瓦解!
就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和混乱爆发的瞬间!
杨志动了!
他猛地从“分赃厅”侧后方的排水沟阴影中窜出!
身体几乎贴着地面,速度快得拉出一道残影!
目标——“分赃厅”紧闭的后门!
守卫后门的两名盗匪,正被远处的爆炸和火光惊得目瞪口呆,尚未反应过来!
“噗!噗!”两道寒光精准地没入他们的咽喉!
杨志的身影毫不停滞,如旋风般掠过倒下的尸体,一脚狠狠踹在厚重的木门上!
“砰!”木门应声而裂!
“分赃厅”内,灯火通明,却因突如其来的爆炸而显得有些混乱。
留守的几名精锐盗匪头目正惊疑不定地望向大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