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耳心头一震。
通天教主乃是三清之一，是与元始天尊同辈的混元大罗金仙！
自己无意间竟得罪了这等存在。
青娥突然跪倒在地道：仙长明鉴！都是小女子的错，与这位仙长无关。
道人微微一笑道：起来吧。此事冥冥中自有定数。
他转向李耳道：你既已参透《黄庭经》第一卷，可随我前往昆仑修行，避开这段因果。
李耳看了看面色惨白的青娥，又想起她口中那个被黑气侵体的父亲，心中已有决断道：师尊容禀，弟子想先随青娥姑娘去救治其父，再赴昆仑。
道人目光深邃如海：你可知这一去，将面临何等劫难？通天师弟最是护短，那玄冥虽是小辈，却也有些本事。
弟子明白。李耳坚定地道，但《黄庭经》开篇即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若见死不救，弟子修这道法又有何用？
道人沉默片刻，突然大笑三声道：善！既然如此，这卷《道德真解》赐你参详。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玉简递给李耳道：记住，七日之内必须离开那村庄，否则劫数难逃。
随即仙影便化作白鹤冲天而去，唯有一片鹤羽缓缓飘落。
李耳接住鹤羽，发现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小小的八卦图案。
青娥看得目瞪口呆：仙长...您真的是神仙下凡？
李耳苦笑摇头道：我不过是刚入道的学徒罢了。
他收好玉简，看向出山的方向道：走吧，先救治令尊要紧。
二人出山时，李耳忽然发现周围的景物与记忆中有所不同。
山道两侧的树木似乎更加高大，某些原本熟悉的小径也消失了。
更奇怪的是，当他们路过一个村庄时，村里人看他们的眼神充满敬畏，仿佛见了鬼怪一般。
这位老丈，李耳拦住一个樵夫问道，敢问今夕是何年何月？
樵夫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回仙长的话，眼下是周厉王二十三年七月初九。
李耳闻言如遭雷击。他记得进山那日分明是周厉王二十年三月！难道山中七日，山下已过三年？
青娥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小声道：仙长在玄都谷修行时，我曾三次寻到谷口，却总是绕回原路，村里人都说那谷中有仙人，一日如千年。
李耳握紧拂尘，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仙凡殊途的含义。
他不过初窥门径，就已经与凡俗时光脱节，若真得道成仙，又当如何？
正思索间，前方山路转出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双目赤红，十指如钩，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青娥惊叫一声道：
那老者闻声抬头，看到李耳身上的灵芝，突然暴起发难，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李耳仓促间只来得及推开青娥，自己却被老者扑倒在地。
近距离看去，老者脸上布满诡异的黑纹，口中喷出的气息腥臭难闻，哪还有半点人样？
不对！李耳天眼看到老者体内盘踞着一团浓郁的黑气，与玄冥巨蟒的气息如出一辙。
这不是普通的中邪，而是被妖气附体！
拂尘感应到主人危险，自动飞出击向老者后心。
谁知老者背后猛然生出一层黑色鳞片，硬生生挡住了这一击。
李耳趁势滚到一旁，掐诀念起净天地咒。
这咒语专克邪祟，可他才念到一半，老者就厉啸一声，那声音竟震得周围树木拦腰折断！
玄冥的分身！李耳恍然大悟。
那巨蟒报复心极强，竟然分出一缕元神附在青娥父亲身上，守株待兔！
眼看老者再次扑来，李耳一狠心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拂尘上。
这是《黄庭经》记载的血祭之法，能短时间内大幅提升法器威力。
青玉拂尘吸了精血，顿时化作一条青龙，与老者缠斗在一处。
趁此间隙，李耳迅速取出太乙青精，摘下一片叶子含在口中。
叶子入口即化，澎湃的灵力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他感到体内似有火山爆发，所有经脉都在瞬间被拓宽数倍！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李耳双手结印，念出了《黄庭经》中最强的金光神咒。
只见他全身绽放出耀眼金光，在背后凝聚成一尊三丈高的金色法相。
法相一掌拍下，正中老者天灵盖。
嗷——老者体内传出一声非人的惨叫，一团黑气被硬生生逼出体外，在空中凝聚成小蛇模样，正是玄冥的分身元神！
人类！你竟敢破我容器！黑蛇嘶吼着扑来，李耳不躲不闪，法相双手合十，一道金光如利剑般刺穿黑蛇。
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黑蛇烟消云散，远处山谷中同时传来玄冥本体的痛呼声。
老者软倒在地，脸上的黑纹迅速消退。
青娥扑上去抱住父亲，发现老人呼吸平稳，竟似熟睡一般。
李耳收起法相，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强行施展金光神咒对他的负担太大，加上太乙青精的灵力正在体内横冲直撞，此刻他五脏六腑如被烈火焚烧。
仙长！青娥惊慌地扶住他。
李耳摆摆手，取出一片灵芝叶给老者服下道：令尊已无大碍，静养三日即可。
他又摘下第三片叶子交给青娥，这片你留着，日后或许有用。
话未说完，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道黑色雷霆直劈而下！
李耳勉强撑起一道屏障，却被雷霆轻易击碎。
就在这生死关头，他怀中的鹤羽突然飞出，化作八卦阵图挡在头顶。
李耳！云层中传来玄冥怨毒的声音道，你毁我分身，此仇不共戴天！七日之内，我必取你性命！
雷云随着玄冥的声音一同散去。
李耳终于明白师尊为何警告他七日之限了。
抬头望向西方昆仑方向，他知道自己面临一个抉择：是立即前往昆仑避难，还是留下来解决这段因果？
青娥跪在他面前泪如雨下道：仙长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那妖蛇既然如此凶恶，您还是速速离去吧！
李耳看着手中剩余的太乙青精，忽然笑了：不，我要留下来。既然因果因我而起，自当由我来了结。
他扶起青娥，望向巍峨的终南山峰。
初升的月光为山峦披上银装，恍惚间，他仿佛看到元始天尊立于云端，对他微微颔首。
…………
黎明前的青松观寂静如墨。
李耳盘坐在正殿中央，面前三炷青香已燃至根部，香灰却笔直挺立，纹丝不动。
他双手捧着太乙青精，灵芝剩余的六片叶子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如同夜空中的星辰一样。
还有六个时辰。李耳默算着七日之限。
自从玄冥发出死亡威胁后，他便借用了这座荒废道观作为临时栖身之所。
青娥父女被他安排在附近村庄，由村民轮流守护。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腥风，瓦片哗啦作响。
李耳不动声色地将太乙青精收入怀中，青玉拂尘横放膝上。
自从六日前那场恶战，他对妖气的感知越发敏锐，玄冥正在附近徘徊。
嘶...嘶...
诡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有无数条蛇在同时吐信。
道观墙壁上渗出黑色黏液，滴落在地竟化作小蛇，扭曲着向李耳爬来。
房梁上垂下一条碗口粗的蟒身，鳞片摩擦发出金属般的声响。
李耳双目微闭，口中默诵《黄庭经》。
拂尘无风自动，在他周围画出一个青色光圈。
小蛇触及光圈的瞬间便化为黑烟消散，但光圈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李耳！玄冥的声音从每条蛇口中同时发出，形成诡异的合声，你以为这点微末道行就能抵挡本座？
屋顶突然炸裂，一条比之前更加庞大的黑蟒从天而降！
它头顶鼓起两个肉瘤，隐隐有角欲出，显然这六日它也没闲着，修为更进一层。
巨口张开，毒牙如匕首般闪着寒光，喷出的黑雾瞬间腐蚀掉半个殿堂。
李耳纵身跃起，拂尘挥出一道青光。
这次玄冥不躲不闪，青光打在鳞片上只留下一道白痕。
蛇尾横扫，李耳仓促结印抵挡，仍被击飞数丈，撞塌了神龛。
女娲神像轰然倒地，在他脚边摔得粉碎。
就这点能耐也敢坏本座好事？玄冥游走上前，将李耳逼到墙角，交出太乙青精，本座给你个痛快！
李耳抹去嘴角血迹，突然笑了：你如此急切，莫非是怕我师尊赶来？
玄冥瞳孔骤缩，随即暴怒道：元始天尊远在昆仑，等他赶到，你早成一堆枯骨！
说罢巨口一张，竟将李耳整个吞入腹中！
黑暗。
粘稠的黑暗包裹着李耳。
他能感觉到强酸正在腐蚀他的道袍，皮肤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玄冥的妖气正试图侵入他的经脉，夺取太乙青精的灵力。
要死了吗？李耳意识开始模糊。
恍惚间，他想起母亲临终时塞给他的半块玉珏，想起元始天尊观棋时那意味深长的微笑，想起青娥跪地哀求的模样...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刹那，怀中的太乙青精突然爆发出耀眼光芒！
六片叶子同时融化，形成一股洪流冲入李耳丹田。
他的身体在蛇腹中剧烈抽搐，七窍射出金光，将玄冥的内腑照得如同透明。
啊——玄冥痛苦地翻滚起来，撞塌了道观残存的墙壁。
它想吐出李耳，却发现这个人类如同生根一般牢牢钉在它体内！
李耳此刻进入了一种玄妙状态。
他的肉身仍在蛇腹中承受煎熬，元神却飘飘然离体而出，扶摇直上九霄。
他看见终南山在脚下如卧龙蜿蜒，看见黄河如丝带般飘向东海，看见星辰在头顶旋转，每一颗都蕴含着无穷道韵。
道可道，非常道。李耳福至心灵，忽然明白了《道德真解》开篇的真义。
他伸手虚抓，竟从朝阳初升处扯来一缕紫气，在掌心化作阴阳鱼图案。
玄冥感到腹中传来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它疯狂撞击山岩，试图碾死这个人类。
突然，它的腹部炸开一个大洞，一道紫气如利剑般刺出，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转眼间，千百道紫气穿透蛇躯，将它钉在半空！
紫气环绕中，李耳缓步走出。
他道袍破烂，浑身浴血，但双眸清澈如星空，每一步踏出，脚下便生出一朵青莲。
他背后隐约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太极图，缓缓旋转间，天地灵气为之震荡。
紫气东来！玄冥惊恐万状道，你竟悟出了圣人之象！
李耳不言不语，只是轻轻抬手。
漫天紫气突然收缩，将玄冥死死捆住。
巨蟒痛苦嘶鸣，身躯不断缩小，最终化作一条三尺小蛇，被李耳捏在七寸处。
饶...饶命...玄冥终于恐惧了，小妖愿献出内丹，永世为奴...
李耳凝视着这条作恶多端的蛇妖，忽然叹了口气道：你修行千年不易，为何非要为恶？
玄冥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弱肉强食，本是天道！若非你抢我仙草...
话音未落，蛇口突然大张，一枚漆黑如墨的内丹激射而出，直取李耳目门！
这是玄冥最后的杀招，将千年修为凝聚一击，即便大罗金仙也要暂避锋芒。
电光火石间，李耳手中的青玉拂尘突然挣脱，在空中化作一条百丈青龙！
龙吟震彻山谷，一口叼住那枚内丹，利爪按住蛇身，竟要将玄冥撕成两段！
且慢。李耳出声制止。
他接过内丹，感受到其中澎湃的妖力。
只需吞下此物，他的修为立时能暴涨数倍，甚至可能直接跨过炼气化神阶段，成就地仙之位。
青龙不满地低吼一声，变回拂尘落入李耳手中。
玄冥奄奄一息地蜷缩在地上，眼中满是绝望。
李耳把玩着内丹，忽然将它按回玄冥体内：你本性非恶，只是被贪念蒙蔽。今日我毁你千年道行，留你一线生机。望你日后好自为之。
玄冥不敢置信地望着李耳，突然化作一道黑光遁入地下，只留下一片闪着幽光的鳞片。
李耳拾起鳞片，发现上面天然形成八卦纹路。
他若有所思地收入怀中，忽然身形一晃，险些栽倒。
方才一战看似轻松，实则耗尽了他所有心力。
太乙青精的灵力正在消退，反噬的痛苦如潮水般涌来。
痴儿。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耳转身，看见元始天尊的虚影立于残垣断壁间，白衣不染纤尘，正含笑望着他。
师尊！李耳想要行礼，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