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金星的拂尘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仙乐声里,他脸上的皱纹堆出个慈祥笑容:大圣别来无恙?玉帝听闻诸位降服妖王,甚是欣慰。
孙悟空把弑神枪往肩头一扛,火眼金睛却盯着老星君微微发抖的手指:老官儿,从南天门到这儿少说三千里,俺老孙打完妖怪不过一刻钟,玉帝老儿的消息倒是灵通。
仙乐声微妙地顿了一下。
太白金星干笑两声,从袖中取出个紫金葫芦:此乃瑶池琼浆,饮之可增千年道行。
说着拔开塞子,异香顿时弥漫山野。
猪八戒鼻子耸动,哈喇子流到衣襟上:师父,俺老猪方才出力最多,这酒...
话未说完,孙悟空的金箍棒已横在他面前。
呆子且慢。大圣转向太白金星,老孙记得,蟠桃会尚有三百年才开,这琼浆莫非是上次剩的?
太白金星面色一僵,托塔天王忽然上前一步道:大圣慎言!玉帝恩赐,岂可妄加揣测?
杨戬的三尖两刃刀无声无息地斜插进来,隔开两人:李天王,大圣不过一问。倒是这琼浆?
他天眼微睁,葫芦中的液体顿时映出七彩霞光:确是瑶池珍品无疑。
唐僧接过葫芦,指尖掠过葫芦口时,九环锡杖突然自行震动。
三藏垂目片刻,忽然将琼浆尽数倾洒于地:此酒甚好,当先敬天地。
液体渗入泥土的刹那,方圆十丈内的草木瞬间枯黄。
猪八戒倒吸一口凉气,连退三步道:毒...毒药?
太白金星拂尘落地,面如死灰:圣僧明鉴!老朽实在不知...
孙悟空一个筋斗翻到云端,弑神枪直指太白金星咽喉道:说!谁指使你来的?
悟空!唐僧一声轻喝,星君亦是受人所迫。
说着看向太白金星右袖,那里隐约透出一线金光。
杨戬眼疾手快,三尖刀挑开太白金星袖口。
一片金箔飘落,上面烙着五爪龙纹。
李靖见状,玲珑宝塔突然祭起,竟是要将金箔收入塔中。
孙悟空早有防备,张口喷出三昧真火,金箔在火焰中化作青烟,烟中现出凌霄宝殿的虚影。
玉帝!哪吒失声叫道,又急忙捂住嘴。
场面一时凝固。
太白金星瘫坐云头,老泪纵横:大圣饶命!老朽出南天门时,确有人将此物塞入袖中。
孙悟空收起弑神枪,眼中金光渐敛:俺老孙早该想到,那妖王既能盗取八卦炉碎片,天庭岂会不知?
他转向李靖道:天王方才急着收走证据,莫非早就知情?
李靖宝塔光芒一暗,沉声道:大圣此言差矣。本帅只是...
只是奉命行事。杨戬突然打断,天眼直视李靖道,三百年前诛魔战役,天王也是这般说的吧?
云头气氛骤然紧张。
唐僧轻诵佛号,打破沉默:星君请回吧。烦禀玉帝,取经人但求西行,不问前尘。
太白金星如蒙大赦,驾云便走。
李靖深深看了杨戬一眼,也率天兵离去。
唯有哪吒留下,火尖枪插在云里,俊脸涨得通红:大圣,我...
孙悟空摆摆手道:三太子不必多说。老孙晓得,你爹有他的难处。
待云散天青,杨戬方道:那金箔上的龙纹少了一爪,并非玉帝印记。
四爪为蛟,五爪为龙。沙僧忽然开口,三界中敢用四爪龙纹的...
四海龙王?猪八戒接口,又自己摇头,不对,他们没这个胆子。
孙悟空感受着八卦炉碎片,忽然问道:杨戬,你方才说的诛魔战役,可是与那玄戈将军有关?
杨戬天眼闪过一丝异色,正要回答,唐僧却咳嗽一声道:徒儿们,天色已晚,不如先寻个住处。
说着看向远处山坳,那里隐约有座庙宇。
…………
山坳里有座破败的古庙,匾额斜挂,依稀可辨二字。
猪八戒刚要迈过门槛,庙内突然刮出一阵阴风,吹得他连打三个喷嚏。
有古怪。孙悟空拔根毫毛变出火把,火光映照下,可见正殿神像已被砸去头颅,但身上铠甲与那妖王如出一辙。
供桌上积尘寸厚,却有个位置纤尘不染,大小正合放置噬魂镜。
杨戬指尖凝聚一点银光,点在残缺的碑文上。
斑驳字迹渐渐浮现:...将军镇魔于此...不得令...八卦炉砖...
这庙是玄戈将军的香火祠。沙僧摸着墙上壁画道,你们看,这描绘的正是他镇压睚眦的场景。
壁画中,金甲将军将一柄长枪刺入怪兽眼眶。
孙悟空凑近细看,忽然了一声:这枪...
弑神枪突然自行飞出,枪尖点在壁画某处。
整面墙顿时如水波荡漾,浮现出隐藏的第二层画面:将军跪在凌霄殿前,玉帝将一块炉砖赐予他,砖上刻着北斗七星。
果然如此。杨戬低声道,玄戈当年奉命镇压睚眦,玉帝赐他八卦炉砖作阵眼。不想睚眦魔气侵染,反将他心神吞噬。
唐僧轻抚墙上痕迹: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孙悟空却盯着壁画角落,那里有个模糊身影,正在暗中观察跪拜的玄戈。
虽然面目不清,但那双金色的眼睛,与八卦炉碎片记忆中的如出一辙。
夜色渐深,众人在庙中生起篝火。
猪八戒从包袱里摸出干粮分食,嘴里嘟囔:早知道把那琼浆...哎哟!
话未说完就被沙僧踩了一脚。
孙悟空独坐殿外石阶,弑神枪横放膝上,枪身的金纹与八卦炉碎片产生微妙共鸣。
恍惚间,他又看见那片上古战场:黑枪贯穿金猿心口,持枪者转身,露出一双...金色竖瞳。
大圣。杨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否借一步说话?
二人来到庙后古松下。
杨戬天眼扫视四周,确定无人偷听,方道:三百年前那场战役,天庭记载是玄戈镇压睚眦有功。实则...
他压低声音:是有人故意将睚眦引至豹头山。
孙悟空金睛一闪:为何?
此地乃先天八卦地脉交汇之处。杨戬指尖在地上画出山形,睚眦属金,需以火克制。八卦炉砖本是良配,但若有人暗中调换砖上星图...
他画出北斗七星,又将天枢、天璇二星位置对调。
孙悟空脑中电光石火:阵法逆转,镇魔反成养魔!
杨戬点头道:玄戈发现时为时已晚,只得用自身元神为引,勉强维持阵法。久而久之,神魔交融,终成今日之祸。
那暗中调包之人...
我追查三百年,只知与四爪龙纹有关。杨戬忽然警醒,有人来了。
松枝轻响,哪吒从树梢跃下,脸上再无平日嬉笑:大圣,真君,我爹方才传音,命我即刻回天。
杨戬与孙悟空对视一眼:所为何事?
他没说。哪吒握紧火尖枪,但传音用了密咒,最后两个字是。
孙悟空冷笑道:又是诛魔?
他起身望向夜空,三太子且回,告诉李天王,老孙明日要上凌霄殿当面问个明白!
哪吒欲言又止,最终驾风火轮离去。
杨戬叹道:大圣真要闹天?
俺老孙已非当年莽夫。孙悟空盯着杨戬,但有人想借刀杀人,老孙偏要掀了他的棋盘!
回到庙中,唐僧正在整理行装。
见孙悟空进来,他轻声道:明日西行之路,怕是不太平了。
师父早有所料?
唐僧从包袱底层取出一卷褪色绢画,展开竟是金蝉子讲经图。
图中听经众仙里,赫然有玄戈将军,而他身后阴影处,蹲伏着一只金睛白猿。
这是...
前世记忆,近日渐明。唐僧指尖轻点白猿,你大闹天宫时,可曾想过为何老君八卦炉炼你不死?
孙悟空心头一震。
当年在炉中虽受煎熬,却也得火眼金睛。
此刻细想,炉温时高时低,仿佛...有人暗中调控。
师父是说...
天机不可尽泄。唐僧收起绢画,但为师可告诉你,那金睛白猿,乃女娲补天时遗落的五色石所化,与你同源。
孙悟空还要再问,庙外忽然雷声大作。
暴雨倾盆而下,一道金光破门而入,直取唐僧心口!
大圣金箍棒及时格挡,那金光落地,竟是一支龙纹箭。
箭尾系着帛书,猪八戒取下念道:明日午时,流沙河畔,以弑神枪换取真相。落款画着四爪龙纹。
沙僧听到流沙河三字,月牙铲地出鞘: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那是我的...故地。
孙悟空捏碎帛书,眼中金光暴涨:好得很!老孙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庙外暴雨中,隐约传来龙吟之声,由近及远,渐渐消失在天际。
八卦炉碎片在孙悟空体内发烫,映照出他眉间一缕从未有过的凝重。
…………
清晨的流沙河泛着铁灰色的光,八百里的河面无风自动,细沙在水下流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沙僧站在岸边,月牙铲深深插入沙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整整九世...他的声音比河水的呜咽还要低沉,每一世取经人都死在这河里,他们的头骨至今还在我颈项上挂着。
猪八戒不安地搓着钉耙:老沙,往事已矣...
沙僧突然转身,眼中血丝密布,那箭书引我们来此绝非偶然。流沙河底除了吃人的业障,还藏着别的东西。
孙悟空蹲在一块被河水冲刷得圆滑的巨石上,弑神枪横放膝前。
自接近流沙河,枪身的金纹就越来越烫,此刻竟在石头上烙出丝丝白烟。
他眯起火眼金睛望向河心,水下三十丈处,隐约有团金光闪烁。
唐僧轻抚九环锡杖,杖头环佩无风自动:悟空,为师昨夜入定,见金蝉子记忆中有段空白。似乎...与这流沙河有关。
杨戬的天眼忽然睁开,银光扫过河面:水下有禁制,我的天眼看不透。
来了。孙悟空耳朵一动,弑神枪骤然指向东南方。
河面炸开一道水柱,四名虾兵蟹将抬着珊瑚轿踏浪而来。
轿帘掀起,走出一位白袍公子,面如冠玉,额生双角,腰间玉佩刻着四爪龙纹。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手,小指处有道整齐的断口,像是被利刃削去了第五爪。
北海三太子?杨戬三尖刀微微抬起,不对,太子早已...
白袍公子冷笑:早已死在诛魔战役了,是吗?
他掀开衣领,露出脖颈处一道狰狞疤痕,托天庭的福,斩龙台上走一遭,倒是让我看清了很多事。
孙悟空一个筋斗翻到半空,金箍棒与弑神枪交叉胸前:少卖关子!那箭书是你发的?
大圣稍安勿躁。三太子从袖中取出一颗明珠,轻轻一抛。
明珠在空中展开成幅画卷,展现的正是玄戈将军跪接八卦炉砖的场景。
但与庙中壁画不同,这画卷完整显示了凌霄殿全貌,玉帝宝座旁站着个金袍人,面容模糊,唯有一双金色竖瞳清晰可见。
这是?
三百年前的真相。三太子指向金瞳人,诛魔战役的始作俑者。
沙僧突然闷哼一声,月牙铲落地。
他抱着头跪倒在沙滩上,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记忆深处破土而出:河底...白猿...
三太子眼中精光一闪:卷帘大将终于想起来了?当年你被贬镇守流沙河,真正要镇压的是什么?
唐僧的九环锡杖突然大放光明,杖头指向河心。
河水自动分开,露出深处一尊巨大的白猿石像,毛脸雷公嘴,火眼金睛,与孙悟空有七分相似,但更为古老苍凉。
石像胸口插着柄断剑,剑格处刻着四爪龙纹。
孙悟空如遭雷击,弑神枪剧烈震颤,枪尖自动指向石像。
一段陌生记忆涌入脑海:上古战场,黑枪贯穿金猿...但那金猿的面容,分明就是河底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