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缕力量进入体内,都能让他感到一阵舒适,像是干涸的土地得到了雨水的滋润,原本有些冰冷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连丹田处的隐痛也缓解了几分。
“这就是香火愿力吗?”
林飞宇在心里暗道,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和探究。他之前只是在古籍中看到过关于香火愿力的记载。古籍上说,香火愿力是信众发自内心的信仰和祈愿所凝聚的力量,具有滋养神魂、辅助修炼的功效,是神明修行的主要能量来源。
但他从未亲身体验过,此刻亲身体会到这股力量,他才明白为何那么多人会执着于争夺神位,甚至不惜付出一切代价。香火愿力不仅能滋养神魂,还能辅助修炼,而且只要信众的信仰不灭,香火愿力就会源源不断地产生,这简直是修行路上的“捷径”,比单纯吸收天地元气要快得多,也安全得多。
可他也清楚,香火愿力并非没有隐患。古籍中也曾记载,若是过度依赖香火愿力,就会被信众的信仰所束缚。信众希望神明能带来丰收,神明就必须想方设法满足;信众希望神明能惩罚恶人,神明就必须按照他们的意愿行事。
久而久之,神明会失去自我,变成只知满足信众祈愿的“工具”。一旦信仰崩塌,信众不再供奉,神位也会随之动摇,甚至会被香火愿力反噬,神魂俱灭。而且他入主神位本就不是为了贪图香火愿力,而是为了寻找机会自保,寻找拯救万民的方法,所以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不能被香火愿力所迷惑,更不能依赖这股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多余的香火愿力暂时存储在神魂深处,没有急于吸收。他抬起头,望向窗外。初雪过后的天空格外清澈,蓝色的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积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远处的山脉被白雪覆盖,像一条沉睡的巨龙,安静而威严。庙宇里,信众们还在陆续上香,祈祷声、脚步声、铜铃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热闹而温馨的画面。
北地的初雪总带着一股子不容分说的凛冽,铅灰色的云层像浸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地低垂在庙宇顶端,将那座青瓦覆雪的建筑衬得愈发庄严。寒风卷着雪粒,在殿前的空地上打着旋儿,雪粒撞击青砖的声响细碎如沙,却吹不散跪拜的信众。
他们是这片广袤草原上散落部落的子民,裹着厚重的兽皮,踩着没踝的积雪,从数十里外甚至百里外赶来。
最近的聚落也在山脚下,需得踩着冻硬的草甸徒步半日,鞋底沾满霜雪,每走一步都要格外用力才能避免打滑;更远些的部落,族人要看着日子,提前几天动身,白日里顶风冒雪赶路,夜里就蜷缩在避风的石缝或临时搭起的毡帐里,就着篝火啃几口冻得发硬的肉干,就为赶上这一年一度的初雪祭典。
此刻最前排的老妪裹着洗得发白的粗布围巾,围巾边缘磨出的毛边像蓬松的棉絮,却被她仔细地掖在衣领里,连一丝寒风都不肯放过。
她的眉毛和睫毛上结着细密的冰花,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洒下来时,冰花便折射出细碎的光,像覆了层碎钻,每一次眨眼都能听见冰花碰撞的细微“簌簌”声。她双手交叠按在膝前,掌心贴着一块打磨光滑的青石板,石板上的积雪早已被体温焐化,留下一圈深色的水渍。
她身旁的孩童被母亲护在怀里,小脸冻得通红,鼻尖挂着两串晶莹的冰碴,却好奇地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庙宇的朱红大门,小手紧紧攥着一块用麻布包好的麦饼。那是他母亲用今年新收的麦子磨粉烤制的,特意留出最完整的一块,让他献给神明当供品。
不远处,几个精壮的汉子并肩跪着,他们的兽皮靴上沾满了泥雪,裤脚被寒风灌得鼓鼓囊囊,裸露在外的手腕上满是冻疮,有的冻疮已经开裂,渗出血丝,却依旧挺直脊背,眼神里满是虔诚,仿佛只要足够恭敬,就能让神明听见他们的祈愿。
庙宇的飞檐上积着厚厚的雪,檐角的铜铃被冻住了,铃舌与铃身粘在一起,只有风势大时,铜铃才会勉强晃动,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像是神明沉睡中的呓语。
就在信众的祈愿声愈发恳切,有人开始低声哼唱古老的祭歌时,一阵微风忽然从庙宇顶端拂下。
这风与北地刺骨的寒风截然不同,带着春日融雪般的温润暖意,裹挟着屋顶的雪粒,像细密的雨丝般掠过每个人的脸颊。参杂这水木灵气的滋润,雪粒落在冻得发紫的手掌上,没有带来丝毫寒意,反而瞬间化作温热的水汽,那股至纯的元气顺着掌心的纹路渗入体内,像是一股暖流游走在四肢百骸,所过之处,冻僵的关节渐渐恢复知觉,连日赶路的疲惫也消散了大半。
方才还佝偻着腰的老妪忽然挺直了脊背,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那是多年弯腰劳作留下的老毛病,每到寒冬就疼得厉害,连起身都要旁人搀扶,可此刻,酸痛感在元气的滋养下渐渐消散,她甚至能轻轻转动腰肢,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牧民阿古拉的水肿小腿和肿胀膝盖关节已经困扰了他半年,之前连骑马都要旁人帮忙扶着,此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关节处的沉疴在褪去,僵硬的肌肉慢慢放松,他试探着微微活动膝盖,竟能顺利弯曲,不用再靠着拐杖支撑;被母亲护在怀里的孩童不再瑟瑟发抖,鼻尖的冰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他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刚长出来的乳牙,小手也不再紧紧攥着麦饼,而是轻轻抚摸着麻布的纹理。
信众纷纷抬头望向庙宇,恰好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像金色的丝线般落在庙宇的琉璃瓦上。
雪粒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整座庙宇仿佛被七色光晕笼罩,神圣而庄严。
“是神的回应!”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激动,紧接着,跪拜的信众爆发出更宏大的祈福声,
“愿神明保佑部落平安!”
“愿明年牲畜肥壮,水草丰美!”
“愿孩子们能健康长大!”
虔诚的愿力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洪流,冲击着庙宇周围的空间,空气都仿佛在微微震颤,也让隐匿在庙宇深处偏殿的林飞宇心神一震。那股愿力洪流带来的舒畅感,让他几乎要飘起来,仿佛全身的毛孔都在呼吸,每一寸肌肤都在感受着这股纯粹的力量。
祭典一直持续到天黑,暮色像墨汁般渐渐染黑了天空,先是边缘的云层被染成深灰,接着是整个天空被夜色吞噬,星辰一颗接一颗地浮现,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寒风也愈发凛冽,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
信众开始缓缓散去,老妪被儿子搀扶着,一步三回头地望着庙宇,嘴里还在低声念叨着祈福的话语;孩童趴在父亲的肩头,小脑袋靠在父亲的颈窝,手里还攥着那块没舍得吃的麦饼,眼皮却已经开始打架;汉子们则互相招呼着,约定明年初雪再一同来祭拜,有人还从怀里掏出皮囊,给同伴倒了口烈酒,驱散身上的寒气。直到最后一个身影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庙宇前的空地才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雪拍打墙面的“呼呼”声,和积雪从屋檐滑落的“簌簌”声。
就在这时,两个一尺高的小诡吸引了林飞宇的注意。
它们从大门门洞内侧的壁画中缓缓显现,先是露出青色的指尖,接着是整个手掌,然后是圆滚滚的身体。
青色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像蒙了一层薄冰,口中的獠牙森森,闪着寒光,嘴角还残留着一丝透明的涎水。头顶的灰黑独角不算尖锐,顶端却泛着淡淡的黑气,透着一股邪异的气息,大腹便便的肚子把胯间围着的破布撑得鼓鼓囊囊,破布上还沾着几块污渍,手脚的指甲尖而锋利,像是能轻易划破皮革,每走一步,指甲都会在地面上留下浅浅的划痕。
它们先是朝着神像所在的内殿深深行了一礼,动作笨拙得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却透着十足的恭敬,脑袋几乎要碰到地面,随后踮着脚尖,费力地走到庙门前。
那木门足有两人高,门板厚重,边缘还带着磨损的痕迹,两个小诡分站在门的两侧,伸出小小的手掌推在门板上,小脸憋得通红,手臂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合力推了半天,才勉强将木门合拢,还不忘把门口的铜锁挂上。
关上门后,它们又向中殿行礼,之后又顺着壁画的纹路爬了回去,先是脚掌融入壁画,接着是身体,最后是脑袋,直到完全消失在壁画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