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阻力并非来自岩石的坚硬,而是一种粘稠的、如同陷入泥沼的滞涩感,强度竟比得上深入地下百里时遭遇的地煞元磁!这绝非天然洞穴该有的现象。
阻力虽大,但并非不可承受,林飞宇的意念继续深入。
百米之内,洞壁上的痕迹清晰可见,那不是天然形成的光滑,而是无数刀劈斧凿的印记,深的地方足有半尺,边缘还残留着工具的碎屑。
岩壁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开挖的凹陷,里面插着早已腐烂的木楔,显然是当年挖掘时用来加固洞壁的。行至百米处,洞穴突然分成了数条岔道,有的向上倾斜,有的向下延伸,还有的几乎与地面平行,看着杂乱无章,却隐隐能看出人工规划的痕迹。
“原来是处废弃的矿洞,看木头的腐烂程度和甬道内的积水,应该有些年头了,从甬道的大小和延伸来看,即使放到现在,也是一个大工程,可想而知,这里当年该使用了多少的人力物力。”
前面两支队伍对这里似乎很熟悉,双方都带有很强的目的性。
在错综复杂好似迷宫的矿洞中七弯八绕,越来越深入地下。
在深入大概地下两炷香之后,矿洞甬道越来越狭窄,坍塌的地方也越来越多,硕大的体型和狭长的武器工具受到限制,磕磕绊绊,位于前面的蛮荒聚落不得不放慢速度,开始清理碎石,
凸起的岩石棱面锋利如刀,蛮荒聚落的壮汉们背着沉重的工具前行时,兽皮护肩上不时被划出深深的口子,露出底下结着老茧的皮肉。
火把的光芒在狭长的甬道里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贴在岩壁上如同蠕动的巨兽。
坍塌的碎石堆越来越密集,最大的一处几乎与甬道同高,灰白色的岩石间还嵌着锈蚀的矿锄与断裂的木架,显然是前人在此遭遇了不测。
蛮荒聚落的领头者,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露出臂膀上盘虬的青筋。他冲着身后比了个手势,两个手持石锤的族人立刻上前,对着碎石堆边缘猛砸。“咚、咚”的闷响在甬道里回荡,每一次敲击都震得石屑簌簌落下,砸在他们的头盔上发出“叮叮”轻响。
又过了半个时辰,来到一段螺旋状向下延伸的甬道。
螺旋甬道的岩壁早已失去了人工开凿的规整,更像是被某种巨物硬生生碾出的路径。
后方的黑衣队伍始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他们的脚步轻得像猫,只有林飞宇的神念能捕捉到那层笼罩在他们周身的淡黑色雾气。
雾气中隐约有鳞片开合的微光,
每当蛮荒聚落停下清理碎石,那雾气便会微微波动,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队伍中那个三条胳膊的异类尤为扎眼,他的脖颈能以诡异的角度转动,头颅几乎贴到后背,细长的手指在短剑柄上反复摩挲,指节处的鳞片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半个时辰后,螺旋甬道的尽头突然出现一道垂直的裂隙。
裂隙宽不足丈余,深不见底,冷风裹挟着潮湿的腥气从下方喷涌而上,吹得火把光芒剧烈晃动。
蛮荒聚落的老者背着图腾柱上前,柱身上雕刻的蛇纹在火光下仿佛活了过来,蛇口处镶嵌的幽蓝晶石与裂隙深处的微光遥遥呼应。
他将手掌贴在岩壁上,粗糙的掌心抚过那些天然形成的凹痕,突然停下动作,对着族人们低沉地吟唱起来。
那歌声像是用骨笛吹奏的哀乐,每个音节都带着泥土与血腥的气息。
随着吟唱声,裂隙边缘的岩石开始微微震颤,原本平滑的岩壁上浮现出一串古老的刻痕。
那是些扭曲的符号,有的像奔跑的野兽,有的像坠落的星辰,最下方的符号被磨得模糊,只隐约能看出是个“水”字。
林飞宇的神念顺着裂隙探入,瞬间被下方的景象攫住心神。
那是一个远超想象的地下穹顶,东西跨度足有三里,南北纵深更在五里之上,顶端的岩壁距离地面竟有百丈之高,垂挂的石幔如同凝固的瀑布,最长的一条从穹顶直坠而下,表面覆盖着发光的菌膜,蓝绿色的光芒顺着褶皱流淌,像是无数条倒悬的星河。
地面被一条地下河劈开,河水奔腾的轰鸣如同巨兽咆哮,浪花拍击着两岸的岩石,溅起的水珠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水雾。
河岸两侧生长着伞盖直径超过一丈的巨菌,菌柄粗壮如柱,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栖息着萤火虫般的飞虫,翅膀扇动时,孔洞便会亮起点点金光,将巨菌映照得如同镂空的琉璃灯。
更远处的岩壁上嵌着不规则的水晶,有的如拳头大小,折射出七彩的光;有的则如长剑般斜插在石缝里,尖端泛着冰冷的寒芒,仿佛随时会坠落刺向地面。
蛮荒聚落的老者吟唱完毕,率先走到裂隙边缘。
他低头看了眼奔腾的地下河,又回头清点人数,三十七个族人,其中六个是背着图腾柱,剩下的都是手持石斧、骨矛的战士。
他点了点头,纵身跃下,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噗通”一声砸进河里,溅起的水花在蓝绿光中如同碎裂的宝石。
族人们紧随其后,落水声此起彼伏。
最后剩下的那个年轻人约莫十六七出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绒毛,他攥着腰间的兽牙护身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地下河的水流远比看上去湍急,浪涛里夹杂着尖锐的碎石,年轻人望着漆黑的河面,喉结上下滚动,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极轻的“嘶”声,那声音太像毒蛇吐信,让他浑身一僵。
他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一片浓黑。
就在这刹那的迟疑间,后颈突然传来刺骨的寒意。
那感觉快得像闪电,他甚至没看清凶器的模样,喉咙处便炸开剧痛。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呛得他无法呼吸,视线在模糊中捕捉到一个高大细长的身影。
三条胳膊,手中的短剑滴落着他的血,灰黑色的皮肤上,鳞片在微光中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嘶嘶——”异类发出信号,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黑衣队伍如同潮水般涌出裂隙,他们的动作迅捷而诡异,落水时几乎听不到声响。
第一个黑衣人刚入水,腰间的皮囊便“啪”地裂开,一条手臂粗的黑蛇窜出水面,蛇眼是浑浊的乳白色,七寸处环绕着一圈猩红的纹路,它在水中蜿蜒游走,速度竟比游鱼还快,直扑蛮荒聚落最后那个落单的族人。
紧接着,更多的异宠被放出:背甲上长着尖刺的巨龟沉在水底,只露出鼻孔吐着气泡;鳄鱼的眼睛在水下亮着红光,尾鳍一摆便悄无声息地靠近;还有蜥蜴般的生物趴在岩壁上,爪子抠进石缝,如同壁虎般快速移动。
水下瞬间变成了屠宰场。蛮荒聚落的族人还没反应过来,已有三人殒命。
一个被黑蛇缠断了脖颈,舌头吐在外面,脸上还带着惊愕;一个被鳄鱼咬住了腰腹,半截身子已没入鳄口,血水中漂浮着破碎的内脏;还有一个被巨龟的尖刺刺穿了胸膛,尸体随着水流上下起伏。
老者在前方察觉到异动,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
他不再向前游,而是猛地转身,双手在胸前结成复杂的印诀。
随着印诀变化,他左臂后方突然涌出浓郁的土黄色灵光,光芒凝聚成一条巨大的兽臂,那臂膀足有两丈长,覆盖着暗金色的鬃毛,五根利爪泛着寒光,指甲边缘如同被打磨过的黑曜石,闪烁着锋利的光泽。
“吼!”
老者低吼一声,兽臂在水中猛地横扫。
前方的河水瞬间被撕裂,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冲在最前的鳄鱼与巨蟒来不及躲闪,身体如同被快刀切开的萝卜,“咔嚓”一声断成数截。
墨绿色的蟒血与暗红色的鳄血在水中弥漫,将周围的河水染成浑浊的酱色,碎肉与内脏随着浪涛翻滚,场面令人作呕。
“快上岸!”
领头者嘶吼着,声音在水下被扭曲得含糊不清。
他知道水下是对方的主场,那些异宠在水中的速度远超陆地,再拖延下去只会全军覆没。
蛮荒聚落的族人忍着悲痛与恐惧,拼尽全力划水,借着血水的掩护冲向对岸的岩石。
黑衣队伍紧追不舍,他们的毒箭在水中划出银色的轨迹,精准地射向族人的腿弯与肩头。
有个年轻战士刚抓住岸边的岩石,腿上便中了一箭,伤口处迅速泛起乌黑,他闷哼一声摔回水里,瞬间被几条黑蛇围了上来。
老者护在队伍最后,兽臂不断挥击,将靠近的异宠一一撕碎。
但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水下的阻力极大,每一次挥臂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当最后一个族人爬上对岸,他才转身跟上,兽臂在身后划出一道残影,将一条扑来的巨蜥劈成两半。
上岸后的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苔藓,踩上去如同踩在湿滑的锦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