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跄着被推上街,正撞见庙街前围了人墙。三丈高的榜文写着“鱼龙会”三个大字,画着跃龙门的锦鲤,旁注小字:“胜者赏下品灵石百枚,江湖儿女皆可参与。”榜下挤着挎刀镖师、扎绑腿的武师,个个摩拳擦掌,有人袖口还渗着未干的血。
“小子,想不想赚个饭钱?”
一个缺门牙的老汉捅他腰眼,
“这鱼龙会是漕帮办的,打赢三场,别说面钱,婆娘本都有了!”
林飞宇盯着榜文上的灵石,又摸了摸空瘪的钱袋,酒楼的嘲笑还在耳边,心一横:“在哪报名?”
签生死状时,笔尖在纸上抖出墨点。领了块刻着“丙”字的木牌,后台挤满了参赛者。
有人用唾沫磨剑,有人灌烧刀子,角落里的少年在擦双枪,枪头红缨垂到地上,映着他挑眉的眼角。
他瞥见林飞宇盯着枪,故意把枪转得哗哗响,嘴角挂着轻蔑:“哪来的叫花子,也配凑鱼龙会的热闹?”
林飞宇没吭声,走到墙根运转心法。丹田金丹静静旋转,九窍吞吐间,窘迫化为灵力暖流。只是许久未与人斗,难免生疏,在无花坊市面对的是妖物,寻常武夫的招式,倒要重新琢磨。
忽听前台喊号,林飞宇攥紧木牌,掌心沁出汗来。
锣鼓声中跃上擂台,对手是满脸横肉的屠户,拎着杀猪刀嘶吼:“小崽子,爷爷让你三招!”想起三刀斩的要领,却按捺住化刀的冲动,抡起竹棍直取面门。屠户挥刀格挡,刀风带着血腥气,他侧身避过,手肘撞向他肋下,“咔嚓”一声,竟似骨裂。
“好功夫!”台下叫好声起。屠户吃痛,刀法散乱,林飞宇看准破绽扫堂腿,他“噗通”跪地,杀猪刀甩到台下。正要收手,双枪少年突然跃上擂台,一脚踹在屠户后心:“废物!给老子滚!”
少年转身,红缨枪在手中一抖,枪尖直指林飞宇咽喉:
“爷爷叫白玉堂,在这白沙城,人称玉面小霸王。你这三脚猫功夫,也配站擂台?”
他枪尖的红缨随呼吸颤悠,眼神里的嚣张像把钝刀,刮得人皮肉疼。
林飞宇皱眉:“比武点到为止,何必下死手?”
“点到为止?”
白玉堂狂笑,双枪齐出,枪影如梨花绽放。
林飞宇连退三步,衣袖被枪尖划破,露出腕上褪色的五色尾羽手链。他攻势更猛,左枪虚晃,右枪直取丹田,这哪是比武,分明是索命!枪尖离皮肉只剩三寸,林飞宇甚至闻到了枪头的铁锈味。丝丝寒气入骨,有丝丝灵气,对方竟然也是个修士。
“住手!”
林飞宇怒喝一声,左手玄戒化作错骨刀。刀身蓝芒乍现,“当”地挡开右枪,却未防左枪横扫,“啪”的一声,枪头狠狠抽在脸颊。火辣辣的疼蔓延开来,尝到了血腥味。白玉堂收枪大笑:“还敢亮兵器?看来不给你教训,不知天高地厚!刀不错,还是法器,给爷爷留下吧。”
他双枪翻飞,枪尖带起破空声。
林飞宇挥刀格挡,却觉对方法力阴柔,刀身竟被枪尖黏住,难以发力。这是江湖中罕见的“黏”字诀,练到极致能吸住兵器。丹田金丹急转,灵力注入刀身,错骨刀猛地震开双枪,蓝芒暴涨三寸。
“有点意思!”
白玉堂眼中闪过讶异,攻势却更狠。
他枪走轻灵,绕着林飞宇飞速旋转,枪影织成密网。
林飞宇从未遇过如此缠斗的对手,刀势刚猛却使不出全力,渐渐被逼到擂台边缘。
突然脚下一滑,竟被他扫堂腿绊倒,错骨刀脱手飞出,插在三丈外的柱子上,刀柄还在震颤。
白玉堂踏住林飞宇胸口,枪尖抵上咽喉:
“服不服?”
喉间冰凉,能感受到枪尖的锐利。台下叫好声变成了哄笑,有人扔来烂菜叶,砸在脸上黏糊糊的。
丹田金丹翻涌,九窍灵气激荡,正要爆发,却见白玉堂眼神一狠,枪尖下压,他真要下杀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飘上擂台。来人穿洗得发白的青衫,脸色苍白如纸,咳嗽时用帕子掩口,帕角竟染着暗红血迹。他走到白玉堂面前,声音轻得像风过竹林:“白少爷,得饶人处且饶人。”
白玉堂皱眉:
“关你什么事?滚开!”
青年没答话,只伸出两根苍白的手指,轻轻搭在枪杆上。刹那间,白玉堂脸色骤变,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收回长枪,枪杆上赫然留下两个指印,正冒着白气。“你……你……”他指着青年年,嘴唇抖得说不出话。
青年转身朝林飞宇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苍白,指甲却透着健康的粉润。
林飞宇犹豫着握住,被他拉起来时,一股温润气流涌入经脉,刚才被枪尖抵住的窒息感瞬间消散。“多谢。”
林飞宇低声道,他却只是摇摇头,又低低咳嗽起来,帕子上的血迹晕开一片。
白玉堂握着枪,指节发白,却半步不敢上前。
青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像是看透了他皮囊下的窘迫与不甘。他从袖中取出个青瓷小瓶,放在他掌心:“治伤的。”声音依旧很轻,带着淡淡的白芷药香。
林飞宇刚想道谢,他已转身走下擂台,青衫在人群中一闪,便消失在庙街的飞檐下。
白玉堂狠狠瞪了他一眼,也收枪下台,刚才的嚣张荡然无存,反而带着如蒙大赦的庆幸。
台下看客议论纷纷,有人说青年是漕帮某人的私生子,有人说他是某隐世门派的弟子,却都压着嗓子,不敢大声。
林飞宇打开瓷瓶,里面是墨绿色的药膏,散发着冰片的清凉。抹在脸上的伤口,立刻传来舒爽感,疼痛消退,连肿胀都消了下去。握着空瓷瓶,望着青年消失的方向,心中满是疑惑,他是谁?为何救我?那随手一捏的功力,显然远在白玉堂之上,却为何一副病弱模样?
鱼龙会因青年的出现草草收场,管事的竟真给了林飞宇百枚下品灵石。握着冰凉的灵石,想起得月楼的嘲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