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鸢睁开眼,手指从琴弦上收回。指尖还有些麻,像是弹了太久的曲子。她站起身,对门外执事说:“准备一辆粮车,我要亲自走一趟北线。”
谢无涯站在门边,手按在箫上。“你确定要现在出去?”
“他们想让我死在别处。”她说,“那就早点让他们知道,我不怕出门。”
阿禾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坐在角落啃馒头。听到声音抬头看她。
“你也一起去。”沈清鸢说。
孩子没问为什么,只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粮车出了听雨阁大门。沈清鸢坐在车辕上,膝上横着那把桐木琴。谢无涯跟在车侧步行,影卫散在前后,装作普通护粮队。
官道两旁是枯树林,风一吹,树枝晃得厉害。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单调的响声。
行至中段,林子深处传来一声鸟叫。不是本地常见的雀鸣,短促,尖利。
沈清鸢的手指搭上琴弦。
下一刻,刀光从左侧林中劈出,直取马头。驾车的弟子抽鞭甩马,车轮急转,粮车险险避开。右侧又冲出三人,一人扑向车厢,另一人却直扑坐在车尾的阿禾。
沈清鸢抬手,一道银丝自袖口飞出,缠住那人刀刃。她手腕一抖,琴弦震颤,刀被带偏,擦着阿禾肩头划过,在粗布衣上撕开一道口子。
那人虎口崩裂,踉跄后退。沈清鸢已跃上车顶,月白衣袂翻动,冷声道:“云家的人,只会对孩子动手?”
对方没答话,反手抽出第二把刀,朝阿禾再砍。
沈清鸢指尖压弦,《破阵乐》第一拍轰然奏响。音波如墙,撞向伏兵耳膜。冲在前头的三人脚步一顿,抱住脑袋跪倒在地。剩下几人耳朵渗血,动作迟缓。
她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那个持双刀的首领身上。那人站在三丈外,没受音波影响,反而冷笑一声,挥手示意手下继续进攻。
沈清鸢闭眼,共鸣术悄然发动。她的琴音能感知情绪,此刻那股杀意清晰浮现——这人眼里没有粮车,也没有阿禾,只有她本人。他的念头里只有一个字:杀。
她睁眼,手指滑过琴弦,第二拍《破阵乐》转为低频震荡。空气微微发颤,敌人心跳开始紊乱,呼吸变重。
但那人仍往前冲。
一支黑影从树梢掠下,墨玉箫点在他后颈。他身体一僵,扑倒在雪地里。
谢无涯落地,袖口微扬,箫收回腰后。他扫视全场,冷声下令:“留活口。”
影卫迅速上前,用铁链锁住剩余敌人。有人试图咬舌,被一掌击在下巴,昏死过去。搜身时,从每人怀里摸出一枚铜铃,铃身刻着“云氏旁房·七堂”。
沈清鸢从车上下来,走到被制住的首领面前。他躺在地上,眼神凶狠,嘴角溢血,显然刚才强行运功抵抗音攻,伤了内腑。
她蹲下,指尖轻触他手腕。共鸣术探入,对方心神混乱,但执念极深——“杀沈清鸢……比夺粮重要十倍……主上说,她若死于商道,天下只道是北戎所为……”
她收回手,站起身。
谢无涯走过来:“听见了?”
“听见了。”她说,“这不是劫粮,是嫁祸。他们要我在外域死,让听雨阁背锅。”
谢无涯冷笑:“云家旁支,倒是学全了云容的阴毒。”
俘虏被押上临时绑的担架,影卫抬着往回走。粮车继续前行,阿禾爬上车厢,缩在角落。风吹得紧,他抱着膝盖,脸色有些发白。
沈清鸢察觉异样,快步走过去。她伸手探他脉搏,指尖刚搭上,共鸣术自动感应——体内无毒,但气血翻涌,像是被什么激发了。
她撩起他袖子,手臂内侧浮现出淡淡红纹,形状像火焰,边缘微微发烫。
她立刻脱下外袍裹住孩子,低声说:“不怕,你在我身边,没人能动你。”
阿禾抬头看她,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只是往她身边靠了靠。
队伍加快脚步,往听雨阁方向行进。天色渐暗,远处阁楼轮廓浮现。
抵达门前,执事已在等候。沈清鸢下令:“将俘虏关入地牢,不得单独审讯。阿禾送至偏厅暂歇,唤医者来,但不准提及‘胎记’二字。”
执事领命而去。
她转身看向谢无涯:“我们得谈谈这‘七堂’的事。”
谢无涯点头,正要开口,忽然皱眉。
沈清鸢也察觉到了。
一阵低沉的嗡鸣从西面传来,像是琴弦在风中自响。声音很远,却带着某种节奏,断断续续,不成曲调。
她的指尖又开始发麻。
这不是普通的琴声。
这是**杀音**。
有人正在用琴引杀局,而目标,不止是她。
她抬头看向阁楼顶层那扇窗。窗纸映出烛光,晃了一下。
谢无涯按住箫柄:“要不要先入阁?”
“不。”她说,“他们在等我进去。现在不能进。”
她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林子。风把她的发吹乱,一根青丝贴在唇边。
她抬手,将那根发丝拨开。
手指还停在唇边时,西面的琴声突然变了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