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内落针可闻，只有莫凡冰冷的声音和年轻法师们粗重的呼吸声交织。那摔在桌上的记录本，仿佛砸在每个人的心上，砸碎了他们每一个人心中的那一份傲。
莫凡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这一次，没有人敢与莫凡对视，所有人都低垂着头，看着自己沾满污迹的鞋尖，或是紧握着自己因后怕而微微颤抖的双手。
“觉得委屈？觉得我太苛刻？”莫凡的声音低沉，“你们现在还有想走的都可以走，今晚愿意留下的，就不要找理由了。”
他走到那名忍不住开口辩解“只是中阶”的年轻法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李…李默。”年轻法师声音发颤。
“李默，水系的，对吧？锤头鲨妖第一次掀起水龙卷时，你本能释放的是‘水御·循环’，试图保护自己和你身边的两个人，想法不错。”
莫凡的话让李默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莫凡会记得这么清楚，或者是说会想到莫凡关注他们每一个人的战斗过程。
但下一刻，莫凡的话锋骤然锐利：“但你忘了水御的本质！水御在于引导和偏转，而不是硬扛！”
“你如果当时将水御的力量用于偏转水龙卷的边缘，而不是试图硬生生挡住它核心的冲击力，你身后的那名土系法师就不会被震飞，导致侧翼防御出现缺口！”
李默的脸色瞬间惨白，张口想要辩驳，但是发现自己连辩驳的理由都找不到，莫凡的话语太精准了，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精确的刺中了他的错误点。
莫凡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场中央。
“今天，你们至少学会了第一课：敬畏。敬畏妖魔，敬畏海洋，也敬畏你们自己手中所掌握的力量。”
”好在不是一事无成，这让我稍微有些欣慰。”
“现在，所有人，原地休整半小时，你们想打架也好，想干嘛都行。然后，白鸿飞会带你们去医疗站，用这里最好的资源，确保你们的伤势不会留下后遗症。”莫凡顿了顿，补充道，“这是你们用今天的表现勉强换来的资格。”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复杂的目光，对白鸿飞和曹琴琴微微颔首，便拿起那沓记录，转身离开了训练场。
莫凡的背影依旧挺拔孤傲，与身后那群彷徨、疲惫、带着伤痛与迷茫的年轻法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莫凡离开后，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稍稍缓解。
“咳，”白鸿飞清了清嗓子，走上前，“都听到了？休整半小时，调整一下。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不好受，但老师的话，每一个字都是你们用血买来的经验，好好消化。”
场中一片沉默。没有人说话，有人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看着凡雪山的天空，感觉身处牢笼。
有人紧握着拳头，身体因情绪激动而微微发抖，想着打莫凡一顿来泄泄火。
也有人，比如宋文静和叶枫，则皱着眉头，显然在反复咀嚼莫凡刚才的点评，感觉自己的渺小。
叶枫走到宋文静身边，低声道：“他说的对，我当时……确实有点托大了。以为解决了战将级就能松口气，没想到统领级的威压比战将级高了许多，甚至还有了智慧。”
宋文静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一样。冰锁缠上去的瞬间，感受到那股蛮横的力量，第一反应确实是恐惧和保留一些魔能，方便自己后面跑路。”说到这宋文静苦笑着摇头。
“如果不是你冒险用了巨影钉，后果不堪设想。”她看向叶枫，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和后怕。
短暂的交流后，又是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是单纯的恐惧和委屈，而是多了一种沉重的反思。
半小时后，在白鸿飞和曹琴琴的带领下，这群伤痕累累的年轻法师们默默离开了训练场，前往凡雪山的医疗站。
那里有着最好的治愈系法师和药物，足以让他们肉体的创伤快速愈合。
但心理上的冲击，以及莫凡那番冷酷点评所带来的刺痛，却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消化。
……
夜幕深沉，莫凡独自一人站在凡雪山最高的眺望台上，望着远处漆黑如墨、暗潮汹涌的海面。
上一次他在这做了一晚上，对于暗影系禁咒有了想法，这一次他再次坐在这，希望有着更好的办法来培养。
毕竟他也会老去，华军首也老了，庞莱更是沧桑，现在都由江昱来大理事务。
时间还是过得太快了，他还没完全准备好，担子就下来了。
手中的通讯器亮着，里面传出灵灵清晰冷静的声音：
“数据分析完了。整体表现低于预期，但有几个亮点。叶枫和宋文静有培养潜力，陶博康大局观还行，但那个付克义，确实问题很大，我刚刚回看了战斗记录，里面显示他全程几乎只使用了初阶的音扰，而且时机把握极差，更像是在滥竽充数，弄假把式，搞摸鱼这套。”
“嗯。”莫凡淡淡应了一声，“人我剔除掉了。”
“好。另外，根据这次实战数据，我可以优化一下后续的训练方案，更有针对性。尤其是针对统领级生物的威压抵抗和协同作战方面。”
“你看着办，你脑子比我好用。”莫凡关闭通讯，目光依旧凝视着远方。
白鸿飞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轻声道：“老师，他们都安顿好了，伤势最重的几个也已经稳定，不会影响未来的修炼。”
莫凡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白鸿飞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您今天……是不是有点太严厉了？他们毕竟还年轻，第一次经历这种，毕竟第一次面对这么多海妖，是人都会紧张。”
“严厉？”莫凡终于转过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鸿飞，你跟我去过古都，见过真正的亡灵帝国。我让你也和曹琴琴去日本交流，你也见过海岸线警戒之外，那些君主级海妖掀起的滔天巨浪。”
“你觉得，等到它们兵临城下的时候，会因为他们是年轻人，是第一次上战场，就对他们手下留情吗？”
“我当初第一次来明珠学府带你们的时候，你们比起这些小崽子确是有用的多。”
莫凡摇了摇头。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而对学员‘仁慈’，就是把他们往死路上推。”莫凡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飘忽，“我更希望他们恨我，怕我，然后带着这股恨意和恐惧，拼命地变强。”
“强到有一天，他们可以站在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说‘莫凡，你当初看错我了’！而不是……让我去给他们的家人送抚恤金。”
“博城之灾，让我刻骨铭心，一个高中的学生死的只剩十多个，那时候我就坚定了变强的决心，至少不能在出现第二个博城。”
“这些大多都是世家子弟，没有经历什么真正的风风雨雨，但我希望的是在这些风雨到来之前，他们能护住凡雪山内普通人撤离，能保住自己有那么一口气。”
白鸿飞看着莫凡在夜色中更显冷硬的侧脸，心中最后一丝不解也烟消云散，只剩下深深的敬佩。
他的这位老师，似乎总是把所有的压力和残酷都背负在自己身上，用最不近人情的方式，磨砺着这些未来的希望。
“我明白了，老师。”白鸿飞郑重地点点头。
“明白就好。”莫凡重新将目光投向黑暗的大海，仿佛能看到那潜藏在深海之中的无数双猩红眼睛，“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把他们磨成最锋利的剑。”
海风呼啸，带着咸腥的气息，也带来了远方的威胁与挑战。
莫凡站了起来，扭了扭身体。
“你现在也是我们凡雪山的高层，要学会自己培养自己手下的人，不管是来凡雪山，还是进审判会，还是去军方等等。”
白鸿飞走后，莫凡思索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揽事情了？
是博城的林雨欣？
是许昭霆的死？
是双小筠的舍生取义？
还是邵郑议长的那句‘我想到的只有你了’。
......
医疗站的门被推开，灵灵娇小的身影走了进来。她依旧是那副冷静到近乎淡漠的样子，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她身上。
“伤势稳定的人，注意一下。”灵灵的声音清脆，打破了沉默，“明天休整一天，后天清晨五点，训练场集合。”
众人心中一紧，新的训练这么快就又来了？
灵灵似乎看穿了他们的想法，补充道：“不是常规训练。根据莫凡的评估和本次实战数据，你们需要进行一次野外协同侦查与清剿任务。训练你们的团队协作，这本应该是你们大学二年级该去做的。”
她操作了一下平板，训练场一侧的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一幅电子地图，上面标注了一个位于凡雪山势力范围边缘的沿海山谷。
“目标地点，‘灰鳗湾’。”灵灵指着地图，“情报显示，近期有少量海妖斥候在此地聚集，疑似建立前哨站。你们的任务是：第一，侦查清楚谷内海妖的具体种类、数量、分布；第二，如果确认威胁等级在‘蓝色’警戒以下，就地清剿；第三，如果发现异常或遭遇不可抗力，立刻撤退并发出信号。”
任务内容清晰明了，但所有人都明白，这种探查任务不比直接清剿简单。灰鳗湾地形复杂，而且涉及“侦查”和“判断”，这比单纯的正面战斗要求更高。
他们现在更像是凡雪山的猎人团，还是不收钱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