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并未降落在任何官方机场,而是在南宫明月提前安排好的、位于落基山脉边缘的一处废弃矿场改造成的临时起降点进行了隐秘而颠簸的着陆。舱门打开,夹杂着松针和硝烟气息的冷冽空气瞬间涌入。远处,连绵的山脉轮廓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而其中一处山谷,正隐隐透出不祥的暗红色光芒,仿佛大地一道流血的伤口。
几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越野车早已等候在此。陈钊龙和上官凝没有丝毫停留,迅速上车,车队立刻如同幽灵般驶入盘山公路,向着m国军方设立的前线指挥部疾驰。
指挥部设在一个依托天然山洞扩建、并进行了大量加固和伪装的地下基地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汗水和金属的混合气味,巨大的电子沙盘上,代表节点防御工事的红色区域固若金汤,代表己方部队的蓝色箭头则在周边逡巡不前,伤亡单位的标记触目惊心。军官们的交谈声压抑而急促,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陈钊龙和上官凝在一个面色冷硬的m国海军陆战队少校引领下,穿过忙碌而混乱的通道,径直走向最核心的指挥室。少校的眼神中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怀疑,显然对上面要求他们“全力配合”这两个东方来客的命令充满不解。
指挥室内,一名肩章上缀着两颗星的陆军中将正对着通讯器低吼,额头青筋暴起:“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再组织一次突击!难道要我们眼睁睁看着它爆炸,把半个北美送上天吗?!” 回应他的,似乎是通讯另一端无奈而沮丧的报告。
看到陈钊龙二人进来,中将猛地放下通讯器,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他身材高大,虽然年过半百,但依旧保持着军人的挺拔,只是眼下的乌青和紧抿的嘴唇暴露了他承受的巨大压力。
“卡尔文中将,”引领他们的少校立正敬礼,“这位是陈钊龙先生,以及上官凝女士。”
卡尔文中将没有客套,直接走到陈钊龙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隐忍的怒火:“陈先生,我不管你在东方有什么背景,或者上面收到了什么指令。这里是战场,我的士兵正在流血!时间只剩下不到七十小时!如果你不能立刻拿出让我信服的东西,那么请原谅,我没有时间招待观光客!”
指挥室内所有的目光都聚焦过来,有好奇,有轻视,更有毫不掩饰的敌意。一个如此年轻、看似普通的东方人,在这种关头来到最高指挥部,在许多人看来简直是儿戏。
面对中将咄咄逼人的气势和满屋子的怀疑目光,陈钊龙却显得异常平静。他甚至没有直接回答卡尔文的话,而是目光掠过他,投向了中央那个巨大的电子沙盘,以及旁边不断滚动着数据和能量读数的辅助屏幕。
上官凝则更是淡然,她只是静静站在陈钊龙侧后方半步的位置,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唯有目光偶尔扫过沙盘上那片猩红区域时,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观光客不会横跨太平洋,躲过至少三次致命拦截,站在这里。”陈钊龙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压过了指挥室内的嘈杂,“卡尔文将军,你们的进攻之所以受阻,不是因为士兵不够勇敢,而是因为你们的‘眼睛’是瞎的,‘耳朵’是聋的。”
“你说什么?!”卡尔文中将勃然变色,周围的军官们也纷纷怒目而视。
陈钊龙不理会他们的反应,径直走到电子沙盘前,手指快速在上面划动、放大、调取图层。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对这套复杂的指挥系统熟悉得如同使用了多年。
“看这里,”他指向节点主结构侧面一处看似坚固的岩壁,“你们的探测显示这里是实心山体,能量反应微弱。但实际上,这里有一条被巧妙伪装的应急通道,内部有三台轮流待机的自动哨戒炮,能量源独立,攻击模式是交叉覆盖式短点射,冷却时间1.7秒。”
他又指向主入口前方的一片雷区:“这里的智能地雷,并非随机分布,它们之间存在微弱的能量链接,形成一个简易的神经网络。同时引爆特定三颗,会引发局部连锁爆炸,覆盖范围比你们预估的大百分之四十。”
他语速极快,每指出一处,便调出相应的细节数据、能量流动模拟图,甚至是通过林星辰之前入侵获得的、极其模糊的内部结构扫描碎片作为佐证。他不仅指出了防御弱点,更精准地分析了其运作原理、反应时间、以及相互之间的联动关系。
卡尔文中将和周围的军官们,从最初的愤怒和怀疑,逐渐变成了惊愕。陈钊龙所指出的这些细节,有些是他们付出惨重代价后才隐约察觉的,有些则是他们从未发现过的致命陷阱!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一位负责情报分析的上校忍不住失声问道。
陈钊龙没有回答,而是转向旁边不断跳动着混乱能量读数的屏幕,对上官凝微微颔首。
上官凝上前一步,伸出纤长的手指,虚点着屏幕上几处不断变幻的曲线,她的声音清冷如玉,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确定:“此处能量流转,每逢左旋三分时,必有刹那凝滞,如老牛喘息,是为节点转换之隙,可持续零点五秒。”
“彼处红光炽烈,然其核心有青黑之气缠绕,是为外强中干之兆,强攻此处,事倍功半。”
“东南角地下,有隐晦吸力,不断抽取周边能量,如溪流归海,此地应为关键能源枢纽之一,亦是其‘势’之节点,此处不破,防御难消。”
她的描述玄之又玄,与现代化的指挥系统格格不入,起初让一众军官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当她所指出的“能量凝滞点”、“外强中干处”与陈钊龙之前分析的防御薄弱点、以及沙盘上几次失败的进攻路线诡异重合时,当技术官根据她的提示,重新调整传感器滤波参数,果然捕捉到了那此前被噪音掩盖的、规律性的能量波动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不再是单纯的情报优势,这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却真实不虚的……感知能力!
陈钊龙这时才看向脸色变幻不定的卡尔文中将,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将军,现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继续用你士兵的生命去填,赌在七十小时内能撞大运找到突破口。二,把现场战术指挥权临时移交给我,由我来找出那条通往核心的‘生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军官,最终定格在卡尔文脸上:“我无意挑战你的权威,也无需你们的勋章。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在爆炸倒计时归零前,解决它。为了你们的人民,也为了彼岸我所珍视的一切。”
指挥室内一片死寂,只有设备运行的嗡嗡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爆炸声。卡尔文中将死死盯着陈钊龙,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他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自信,看到了那种基于绝对实力而非虚张声势的平静,更看到了那种超越国籍、关乎存亡的责任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无比珍贵。
终于,卡尔文中将深吸一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分,又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猛地转身,对着所有军官,声音嘶哑却无比清晰地命令道:“传我命令!自即刻起,至北美节点威胁解除或我收回成命前,前线所有作战单位,包括情报、技术支援部门,无条件听从陈钊龙先生的指令!他的命令,等同于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违抗!”
命令一出,满座皆惊,但无人出声反对。事实胜于雄辩,陈钊龙和上官凝在短短时间内展现出的能力,已经折服了这些骄傲的职业军人。
陈钊龙微微颔首,没有任何推辞或客套,直接走向指挥席主位。当他坐下的那一刻,整个人的气质仿佛与这庞大的指挥系统融为一体,一种无形的、名为“掌控”的“势”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
“那么,诸位,”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时间紧迫,我们开始吧。首先,我需要节点建造初期所有的地质勘探原始数据,以及过去二十四小时内,节点能量场所有异常的、哪怕是微小的波动记录……”
指挥权,在危机与能力的双重作用下,完成了无声却至关重要的交接。一场与时间赛走的死亡倒计时,进入了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