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会议结束后,“龙渊”基地如同一台上了发条的精密仪器,各个部门都高速运转起来。走廊里脚步声匆匆,通讯频道中指令声此起彼伏,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弥漫在空气中。然而,在位于基地西翼,环境相对静谧独立的医疗中心值班室内,时间却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而凝滞。
苏婉清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几份需要她最终签字的医疗器械采购清单和人员排班表。柔和的台灯光线洒在她白皙修长的手指上,那支她常用的万宝龙钢笔却迟迟没有落下。笔尖悬停在纸张上方,无意识地在空白处划着一道道凌乱交织的线条,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墨水渐渐晕开,染黑了一大片纸面,形成一团模糊的阴影,她才像被烫到般猛然回神,有些懊恼地将那张废纸揉成一团,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这已经是今晚第三张被她无意中毁掉的文件了。
窗外,基地的探照灯偶尔划过夜空,在窗帘上投下短暂的光影。那光芒,冰冷而锐利,与昨晚梦中那吞噬一切的烈焰形成了鲜明而刺眼的对比。她闭上眼,试图驱散那令人心悸的画面——陈钊龙浑身浴血,朝着她伸出手,眼神中带着不甘与眷恋,然后缓缓倒下,而身为顶尖外科医生的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感几乎让她窒息。
“怎么了?我们的苏大医生也有心神不宁,浪费纸张的时候?”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却又隐含关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苏婉清猛地抬头,看到陈钊龙不知何时已经斜倚在了门框上。他换下了开会时那身严肃的战术服,穿着常穿的深灰色休闲裤和一件简单的黑色针织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他似乎刚进行过简单的洗漱,发梢还带着些许湿气,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白日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随意。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却像最精准的扫描仪,捕捉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没什么,”苏婉清下意识地垂下眼睑,避开他那过于具有穿透力的视线,将手中的钢笔放回笔筒,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如常,“只是有点累,今天手术排得比较满。”
陈钊龙没有说话,只是迈步走了进来。他的步伐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如同悄无声息接近猎物的豹子。他走到办公桌旁,没有去看那些文件,而是俯下身,伸出手,温热的指尖轻轻托起苏婉清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婉清,”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知不知道,你从来就不会说谎?尤其是对我。”
他的指尖带着刚刚洗漱过后的微凉,但触碰她皮肤的地方却像点燃了一小簇火苗。他那双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里面没有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而是充满了专注与洞察,仿佛能直接看进她灵魂深处,将她所有试图隐藏的不安和恐惧都挖掘出来。
在他的注视下,苏婉清一直强撑着的心理防线,如同被阳光直射的冰层,瞬间出现了裂痕,然后彻底崩塌。眼眶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一层水汽迅速弥漫了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她不再试图掩饰,声音带着难以自抑的颤抖,轻轻抓住了他托着自己下巴的手腕,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我害怕,钊龙…”她哽咽着,将压抑了一整天的恐惧倾泻而出,“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非常真实的梦…梦见你…你浑身是血地倒在我面前,气息微弱…我拼命地想救你,拿出所有的手术器械,可是…可是我的手在抖,我找不到伤口在哪里,或者说,伤口太多太多了…我只能看着你的生命一点点流逝,却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无力感…钊龙,我真的好怕…”
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眼眶的束缚,顺着她光滑的脸颊滑落,滴在陈钊龙的手腕上,灼得他心头一痛。
陈钊龙没有说话,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他直接用行动回应了她。他绕过办公桌,伸出双臂,将她从椅子上轻轻拉起来,然后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带着他特有的、阳光混合着淡淡青草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苏婉清没有抗拒,反而像是找到了避风港的船只,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双手环住他精壮的腰身,身体因为后怕和哭泣而轻微地颤抖着。
陈钊龙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娇躯的颤栗,这个一向清冷自持、在手术台上面对最复杂情况都冷静如冰的女子,此刻却脆弱得像一件易碎的琉璃。他收紧了手臂,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她发丝柔软冰凉的触感。
“听着,婉清,”他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如同最郑重的誓言,“我向你保证,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你的男人,命硬得很。”
苏婉清在他怀里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泪水将她长长的睫毛濡湿,黏在一起,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脆弱。“你总是这样…什么都想自己扛着,把所有危险都挡在外面…可是钊龙,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有我,有红鲤,有明月,有星辰,有凝儿…我们都不是需要你时刻庇护的莬丝花,但我们都会担心你,非常非常担心…你每一次独自去面对危险,我们的心都跟着你一起悬着…”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听着她带着哭音的控诉,陈钊龙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他低下头,用指腹极其轻柔地、一点点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擦拭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然后,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带着点痞气却又无比温柔的弧度。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的拇指摩挲着她微烫的脸颊,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所以你看,我才要更加珍惜这条命,不能随便交代了。毕竟…”他故意顿了顿,将薄唇凑到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毫无保留地喷洒在她敏感耳廓和颈侧最娇嫩的肌肤上,带来一阵阵令人心悸的酥麻感,“…我还要留着这条命,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呢。”
“我们的孩子”这几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苏婉清的心湖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她的脸颊“轰”地一下瞬间爆红,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粉色。她羞赧地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他结实的胸膛,声音带着哭过后的鼻音,更显娇嗔:“谁…谁要跟你生孩子!不知羞!”
“当然是你啊,苏婉清医生。”陈钊龙笑着轻松捉住她再次袭来的“粉拳”,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然后顺势将她重新拉回怀中,抱得更紧,两人之间几乎严丝合缝,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强劲有力的心跳,以及透过薄薄衣料传递过来的灼热体温。“等这一切都结束了,尘埃落定,我们就生一堆孩子,男孩像我一样聪明勇敢,女孩像你一样漂亮善良…到时候,就让他们把这个世界,闹个天翻地覆,也好过现在这些魑魅魍魉兴风作浪。”
这个看似玩笑般、甚至带着点无赖气息的承诺,却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苏婉清的四肢百骸,驱散了她心头的寒意和恐惧。她当然知道这其中有玩笑的成分,但她更清楚地感受到了这话语背后,陈钊龙那份想要与她共度余生、缔造未来的深沉心意与承诺。这是他独有的,用幽默和看似不正经来包裹最真挚情感的方式。
她不再说话,只是将发烫的脸颊重新埋回他的颈窝,轻轻地“嗯”了一声,环在他腰上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这一刻,值班室内安静得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和彼此有力的心跳。窗外的紧张与风雨仿佛被暂时隔绝,只剩下这一方小天地的温存与宁静。
陈钊龙感受着怀中人儿逐渐平复的颤抖和变得依赖的姿势,心中充满了怜惜与更加坚定的决心。他低下头,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敏感的耳垂,感受到她身体瞬间的绷紧,低笑道:“不过,在实现那个宏伟的生孩子计划之前,苏医生,你是不是得先确保你的‘合作伙伴’一直处于最佳身心状态?比如…现在,我就觉得肩膀有点酸,可能是白天开会绷太紧了…”
他的话语带着明显的暗示和撩拨,放在她后背的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带着灼人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医生袍,在她脊背的曲线上下游移,技巧性地按压着几个能让人放松下来的穴位,却又带着超越按摩范围的暧昧。
苏婉清被他弄得浑身发软,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心跳快得如同擂鼓。她想要推开他,却又贪恋这份令人安心的温暖与亲密。她抬起水光潋滟的眸子,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与其说是责备,不如说是娇媚的风情:“你…你别闹…这里是值班室…”
“值班室怎么了?”陈钊龙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得寸进尺地将她往后轻轻一推,让她半靠在办公桌边缘,自己则顺势更贴近她,形成了一个将她困于自己与办公桌之间的暧昧姿势,“又没人会突然进来。再说,苏医生不是在担心我的身体状况吗?亲自检查一下,不是更放心?”
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荷尔蒙气息。他的手已经不再满足于后背,开始缓缓向下,抚上她纤细柔韧的腰肢,隔着衣料感受着那美妙的曲线。
苏婉清感到一阵阵眩晕,理智告诉她应该阻止他越来越过火的举动,但情感和身体却诚实地做出了反应,软得几乎站不住,只能依靠着身后的桌子和身前他的支撑。就在陈钊龙的唇即将捕获那两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柔嫩唇瓣时——
“咳!”一声清晰的、带着促狭意味的咳嗽声从门口传来。
两人如同触电般迅速分开。苏婉清脸颊绯红,手忙脚乱地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医生袍,眼神慌乱地看向别处。陈钊龙则一脸悻悻然地转过身,看向坏了他“好事”的不速之客。
只见叶红鲤正双臂环胸,斜倚在门框上,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笑容,目光在面色潮红的苏婉清和一脸欲求不满的陈钊龙之间来回扫视。“我说两位,基地刚刚提升到最高安全等级,全体戒备,你们倒好,在这里进行‘深入’的‘身心健康交流’?要不要我给你们在门口挂个‘请勿打扰’的牌子?”
苏婉清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陈钊龙却很快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耸耸肩:“叶大队长,你这就不懂了。核心成员的心理疏导和压力缓解,也是最高等级安保的重要一环。我这是在为基地的整体战斗力做贡献。”
“呸!歪理邪说!”叶红鲤笑骂了一句,随即正色道,“好了,不打扰你们‘缓解压力’了。星辰那边有了一些关于‘暗网集市’的新发现,让你过去一趟。”
陈钊龙点了点头,收敛了笑意。他回头看向依旧脸颊绯红的苏婉清,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低声道:“别胡思乱想,等我回来。”
说完,他便和叶红鲤一起离开了值班室。
苏婉清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个精致的、却蕴含着致命科技的手环,轻轻叹了口气。担忧并未完全散去,但陈钊龙那番看似玩笑的承诺和刚才的亲昵,确实像一剂强心针,让她重新获得了力量。她拿起钢笔,深吸一口气,开始专注地处理桌上的文件。是的,她不能只是担忧,她必须变得更强大,无论是在手术台上,还是在其他方面,才能跟上他的脚步,才能真正地,与他并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