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温瑞已经指挥着人将几个特别标注的箱子抬了进来,兴致勃勃地打开:“妹夫,王爷,你们快来看!这是我爹娘,祖父还有兄弟们特意给包饺准备的!全是最好的料子,最软的棉花,还有这些玩具,都是找巧手匠人特制的,边角圆滑,绝不会伤着孩子!”
箱子里果然是琳琅满目的小衣裳、小鞋袜、小被子,还有拨浪鼓、布老虎、摇铃等玩具,无不精致可爱,透着浓浓的疼爱。
宇文擎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他抱着饺饺,让凌飞云推着轮椅靠近了些,仔细看了看那些衣料和玩具,微微颔首:“宣和王府有心了。”
温瑞得了摄政王一句肯定,更来劲了,又献宝似的拿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翡翠平安扣,用红绳系着:“这是我娘去大相国寺求来的,主持亲自开的光,给包饺戴着,保佑他们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谢临渊接过,触手温润,确是上品。他郑重道谢:“代我多谢岳父岳母,还有祖父。”
沈砚也适时拿出一个稍小的紫檀木盒,递给谢临渊,语气温和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殿下,郡主。这是……谢丞相托下官带来的。”
谢丞相,谢长霖。
花厅内瞬间安静了一瞬。
谢临渊握着木盒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
自从身世揭开,他离开黎国,与这位抚养他长大的养父,便再未有过直接联系。
心中不是没有怨,也不是没有感念,只是不知如何面对。
宇文擎逗弄饺饺的动作微微一顿,虽未回头,但侧耳倾听的姿势,泄露了他并非全然不在意。
谢临渊沉默片刻,打开了木盒。
里面并非多么贵重的珠宝,只有两样东西。
一件,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略显陈旧的婴儿襁褓,布料是上好的云锦,边角绣着精致的竹叶纹,虽然褪色,却保存得极好。
襁褓上放着一枚质朴无华的白玉平安锁,锁上刻着一个“渊”字。
还有一封简短的信。
谢临渊展开信,谢长霖的字迹一如既往的端方严谨,只是墨迹似乎有些滞涩:
“临渊吾儿:闻汝喜得麟儿鸾女,甚慰。此襁褓乃汝幼时所用,此锁乃汝生母所留,嘱吾待汝成家立室后交还。今物归原主,愿吾孙承欢膝下,平安喜乐。汝在庸国,一切珍重。父长霖字”
没有过多言语,没有解释,没有请求原谅。
只是将属于他生母的遗物,和承载着他婴儿时期记忆的旧物,送还给他。平淡的话语下,是深沉的、属于养父的牵念与祝福。
谢临渊看着那方小小的旧襁褓,和那枚简单的平安锁,眼前仿佛浮现出许多模糊又温暖的画面——幼时生病,是养父彻夜不眠地守候;初次习字,是养父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闯了祸,也是养父一边训斥一边为他周全……
喉头有些发哽。他深吸一口气,将信和物品仔细收好,对沈砚道:
“有劳沈大人。请转告……父亲,礼物收到了,我很喜欢。让他……保重身体。”
沈砚点头应下。
一直背对着他们、似乎全神贯注于孙女的宇文擎,此刻缓缓转过了轮椅。
他的目光,落在谢临渊手中那个紫檀木盒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释然,有怅惘,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谢长霖……那个曾经与他亦友亦“敌”、最终却信守承诺、将他的儿子抚养长大的男人。
宇文擎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怀中正抓着他手指玩的饺饺,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谢丞相……有心了。”
他顿了顿,对凌飞云道:“飞云,将本王库中那对‘冰魄寒玉’镇纸,寻出来,下次沈大人回黎国时,带给谢丞相。就说……本王谢他多年照拂犬子。”
凌飞云应下。
谢临渊猛地抬头,看向父亲。宇文擎却已不再看他,只是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饺饺的小鼻子,惹得小家伙“咯咯”笑出了声。
花厅内,阳光正好,茶香袅袅。来自黎国的牵挂与来自庸国的接纳,在这一刻,因着两个新生的生命,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化为融融暖意。
温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然不太明白那些复杂的情绪,但感觉气氛不错,便咧嘴笑道:“好了好了,礼物都送到了,皆大欢喜!妹夫,王爷,咱们是不是该商量商量,包饺的满月宴怎么办了?可不能委屈了我外甥外甥女!”
这个话题,立刻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就连宇文擎,也抬起了头,显然对此颇为关注。
于是,一场关于满月宴规格、宾客、流程的“研讨会”,在充满温情的花厅里,热热闹闹地展开了。而争论的焦点,除了宴席本身,自然又少不了——
“满月宴上,饺饺自然该由本王抱着。”宇文擎语气平淡,却带着毋庸置疑。
“父王,您腿伤未愈,宴席时间长,还是儿臣……”谢临渊试图争取。
“本王坐着即可。”
“那包包……”
“包包也……”
眼看新一轮“争夺战”即将上演,内间传来温琼华带着笑意的、轻柔却清晰的声音:
“临渊,父王,宴席还早呢。不如……先看看饺饺是不是又饿了?”
父子二人同时低头,果然,怀中的饺饺小嘴一瘪,眼眶开始泛红,酝酿着熟悉的“暴风雨”。
宇文擎和谢临渊对视一眼,难得默契地,目标一致地朝外间候着的乳母方向走去。
争归争,疼孩子的心,却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