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渊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方才所有的冷静筹谋、杀伐决断,顷刻间被巨大的狂喜与恐慌席卷一空。
他几乎是手足无措地扶着温琼华躺好,声音因为极致的紧张而变了调:“发、发作了?疼不疼?哪里疼?我……我该做什么?我我我我……哦!对!稳婆!太医!人呢?死哪去了?!”
他像只无头苍蝇般转身就往外冲,差点撞在闻声赶来的碧桃身上,语无伦次地吼道:“快!去叫稳婆!所有稳婆!还有萧玉卿!白芷!让他们立刻过来!不,让他们跑过来!”
“殿下!殿下冷静!”碧桃也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但还算镇定,“稳婆早就备好了,就在厢房!奴婢这就去请!白芷姑娘也一直在偏殿候着!”
说话间,得到消息的萧玉卿和白芷已经疾步而来。
温琼华靠在他怀里,腹中一阵紧过一阵的坠痛让她蹙紧了眉,但看着他比自己还惊慌失措的模样,竟有些想笑,轻声安抚:“我没事……你别慌,稳婆不是早就候着了吗?”
“我不慌!我不慌!”谢临渊嘴上说着不慌,攥着她的手都在抖,眼睛赤红,声音发颤:“娇娇儿,你疼就咬我,别忍着……白芷,你快看看,她怎么样?要不要紧?”
白芷上前诊脉,又查看了胎位,温声道:“主上稍安,郡主胎位很正,发作也自然,只是双胎产程或许会长些,会辛苦些。郡主,放松呼吸,积蓄力气。”
“殿下,产房污秽,您……”稳婆看着这个之前杀伐果决的太子殿下,不经低声劝道。
“我哪儿也不去!”谢临渊打断他,斩钉截铁,眼睛死死盯着温琼华瞬间沁出汗珠的额头,
“我就在这儿陪着她!”
“阿渊……”温琼华也吃力地推了推他:“听话……出去等我……你这样,我……我更紧张……”
萧玉卿也一把拉住他:“表妹夫,产房污秽,男子不宜入内。你进去反而添乱,交给白芷和稳婆。”
他虽也担忧,但毕竟医者,更能保持理智,“我已备下参汤和催产药,这就去看着煎煮。你放心,表妹胎位一直很正,虽是双胎,但脉象平稳,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她身子一直不好,又中了那么久的毒,怀的又是两个,怎么可能不疼?怎么可能没事?”谢临渊眼睛都红了,哪里听得进去,执意不走,“我得陪着她!她疼的时候看不到我怎么办?”
白芷见状蹙眉,难得语气强硬:“主上!郡主此刻需要凝神静气,积蓄体力。您若进去,郡主还需分心顾您,反而耗神!请殿下在外安心等候,奴婢定当竭尽全力!”
说完,直接示意碧桃和流萤“请”殿下出去,然后毫不犹豫地关上了内室的门。
谢临渊被“请”到外间小厅,听着门内隐约传来的、温琼华压抑的闷哼声,只觉得那声音如同钝刀,一刀刀割在他的心上。
他坐立难安,在厅内来回踱步,双手无意识地攥紧又松开,掌心全是冷汗。
“怎么没声音了?是不是出事了?娇娇儿!你应我一声!”他猛地顿住,侧耳倾听,脸色煞白。
“殿下,郡主是在保存体力,间歇性阵痛是这样的。”一位被请来候命的嬷嬷低声解释。
“保存体力?她都疼得没力气叫了还保存什么体力!”谢临渊根本听不进去,转身又要去拍门,被墨影硬着头皮拦住。
“主子,您冷静!萧太医和白芷姑娘都是信得过的,郡主吉人天相,定会平安!”墨影也是头一次见自家主子如此失态,只能干巴巴地安慰。
“让开!我要看着她!”谢临渊眼睛发红,哪里听得进这些。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恨不得能以身相替,让他去生孩子!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众人陆续赶来了。
最先冲进来的是温瑞,他今日正好在京郊大营,闻讯快马加鞭赶回,盔甲都来不及卸,满脸焦急:“我妹妹怎么样了?!怎么突然就生了?不是还有大半个月吗?”
看到谢临渊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心一沉,抓住谢临渊的肩膀,急得语无伦次,
“谢临渊!我妹妹身子骨向来弱,她要是有个好歹,我我我……”
“二哥!”随后赶到的沈砚及时拉住温瑞,他虽然也忧心忡忡,但尚能维持镇定,
“殿下此刻心中定然更急,莫要说这些。郡主福泽深厚,定能逢凶化吉。”
他看向谢临渊,温声道:“殿下,我已让人将太医院最好的几位妇科圣手都请来了,正在外头候着,随时听用。”
紧接着,王琳儿和萧珏也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王琳儿眼睛红红的,一进来就抓着谢临渊问:
“谢大哥,琼华姐姐还好吗?疼不疼啊?我能进去帮忙吗?我力气大!”
萧珏难得没有嬉笑,俊脸上满是担忧,他拍了拍谢临渊的胳膊:“临渊哥哥,你别太着急,琼华姐姐那么厉害,一定能撑过去。”他想了想,补充道,
“我把我府里那株五百年的老山参也带来了,给姐姐吊气用!
宇文瑾是和凌飞雨一同赶来的。凌飞雨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显然是匆忙间准备的。
“瑾儿,凌姨。”谢临渊勉强打起精神招呼。
凌飞雨将食盒交给侍女,目光关切地投向产房,柔声道:“渊儿别急,女子生产是道坎,但琼华是个有福气的,定能平安。”
她说着,走到谢临渊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动作带着长辈的安抚,“你母亲当年生你时,也是九死一生,最后不也平平安安?要相信琼华,也要相信太医和稳婆。”
提到凌飞雪,谢临渊心中微震,看着凌飞雨与母亲相似的眼眸,慌乱的心似乎又被注入了一丝力量。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流逝。产房内温琼华的痛哼声时高时低,偶尔夹杂着稳婆鼓励的声音和白芷冷静的指令,却始终没有传来婴儿的啼哭。
谢临渊的焦虑达到了顶点,他再也按捺不住,几次想冲进去,都被温瑞和萧珏死死拦住。
“临渊哥哥你冷静点!你进去添乱吗?”萧珏急道。
“可是她疼了这么久!怎么还没生出来!”谢临渊眼睛红得吓人,声音嘶哑,
“她身子那么弱,怎么受得住……要是……要是……”他不敢想下去,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产房内忽然传来白芷一声略显急促的惊呼:“不好!郡主气力不济,出血有些多!参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