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蛇出洞”的计划已定。
对外,太子妃胎象不稳、恐将早产的消息被有技巧地扩散,东宫气氛日益凝重。
谢临渊开始“频繁”出入太医署,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甚至有一次,据传他在署内当场砸了药罐,怒斥太医无能。
几个与柳家关系微妙的太医,更是被他寻了由头申饬、罚俸,闹得人心惶惶。
对内,归鸿苑却成了最温暖的堡垒。
谢临渊将大半政务移入苑中书房处理,以便时刻陪伴。
温琼华也乐得清闲,除了配合“演戏”,便是安心养胎,给未出世的孩子缝制小衣,或是与前来探望的宇文瑾、王琳儿说笑。
这日,王琳儿又抱着一堆稀奇古怪的玩具跑来,献宝似的摊开:“琼华姐姐你看!这是我爹从北疆捎来的!拨浪鼓是鹿皮蒙的,声音特别响!还有这个,是驯鹿角磨的牙咬胶,包饺长牙了就能用!这个最厉害,是我哥猎的白狼皮做的小斗篷,冬天裹着可暖和了!”
温琼华笑着——看过,心中感动:“琳姐儿费心了,这么多好东西。”
“这算什么!”王琳儿豪气地挥手,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谢大哥让我最近勤快点来,还让我多带几个家里的亲兵在府外晃悠,是不是要干大事了?”
正说着,萧珏也摇着扇子溜达进来,接口道:“那可不!临渊哥哥这次是要把那些臭虫一锅端了!琳姐儿,到时候你可别掉链子,你那两把短戟,是时候见见血光了。”
王琳儿眼睛唰地亮了,摩拳擦掌:“真的?放心!我的戟早就饥渴难耐了!保证让那些敢害琼华姐姐的坏蛋有来无回!”
温琼华看着这一对活宝,又是好笑又是暖心。
她知道,谢临渊安排王琳儿常来,既是加强护卫,也是用她咋咋呼呼的性子,来冲淡东宫刻意营造的紧张压抑气氛,不让她胡思乱想。
“不过,琼华姐姐,”王琳儿忽然凑近,指着她额间那枚颜色似乎比前些日子更莹润几分的金色印记,好奇地问,“你这个印记,最近是不是……更亮了?我总觉得它在发光似的。”
温琼华下意识地抚上额间。
确实,自怀孕以来,这枚融合了巫源血迹与凌飞雪战徽的印记,不仅未曾淡化,反而随着孕期增长,色泽愈发温润内敛,偶尔在情绪波动或睡梦中,会流转过极淡的光华。
萧玉卿诊脉也说不出所以然,只道脉象平稳,胎儿无恙。
“许是孕期气血旺盛吧。”温琼华淡淡一笑,将话题带过。
她心中隐隐有些猜测,这印记或许与腹中孩子、与凌家血脉、甚至与秘瞳教的目标有关,但未得实证,不愿徒增身边人忧虑。
与此同时,翠韵阁的异常动向,被墨影的人牢牢盯住。
那批掺杂了不明粉末的“安神香”,果然在几日后,以“太后体恤、赐予东宫安神”的名义,被送进了太子府。
东西直接送到了谢临渊面前。
锦盒精致,打开后是数枚做成莲花状的深紫色香饼,香气浓郁扑鼻,初闻是檀香,细辨却有一丝极淡的、令人头晕的甜腻。
萧玉卿早已候在一旁,戴上特制的手套,取了一小片香饼,放入特制的琉璃盏中点燃。
青色烟雾袅袅升起,他仔细观察烟雾颜色,又用银针探入燃后的灰烬,银针迅速泛起诡异的青黑色。
“表妹,”萧玉卿神色凝重,
“此香燃烧后产生的烟雾,含有极强的致幻迷魂成分,常人闻之片刻便会神智昏沉,任人摆布。若是孕妇吸入,不仅会立刻引发剧烈宫缩早产,更会……侵蚀胎儿灵智,即使生下,也恐是痴儿。”
谢临渊眸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好,很好。这份‘大礼’,我记下了。”
温琼华脸色也冷了下来,她轻轻护住肚子,声音却异常平静:
“看来,她们是打算在我‘临盆’时,用此香制造混乱,趁乱下手,一尸三命,或是夺走孩子。”
谢临渊寒声道,“光有香饼不够,需得人赃并获,揪出幕后指使和具体执行之人。”
计划进入最关键阶段。
谢临渊与宇文擎通过凌飞云秘密沟通后,决定将“收网”的时机,定在五日后——一个钦天监算出的“诸事不宜”的晦日。
对外则宣称,太医诊断郡主脉象,恐在近日临盆,东宫需提前准备。
消息放出的第二日,常嬷嬷便再次“奉太后慈谕”来到东宫,这次除了慰问,还带来了两位“经验丰富、手法老道”的稳婆,说是太后特意从宫外寻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两个稳婆看起来五十上下,面容憨厚,手脚粗大,确是做惯了活计的模样,言谈举止也挑不出错。
但谢临渊和温琼华心知肚明,这恐怕就是柳家安排进来,准备在产房内动手的棋子。
谢临渊面上做出感激又焦虑的样子,留下了稳婆,安置在离归鸿苑不远的一处厢房,明里派人“照顾”,暗里让墨影严密监视。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对方的剧本走。
然而,就在这紧张筹备的时刻,沈砚风尘仆仆而来,
显然是一路疾驰回京,连官服都未换,便直奔东宫求见。
“殿下,郡主,”沈砚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峻,屏退左右后,低声道,
“前段时日,下官巡查北境与庸国交界各州县,在迷雾峡谷外围的一处废弃山神庙中,发现了这个。”
他递上一块残缺的黑色石板,上面刻着扭曲的符文,以及一个隐约的、与温琼华额间印记有几分神似的图案。
“当地猎户说,数月前曾有一行形迹诡异的外邦人在那里落脚,举止神秘,似乎在祭祀什么。他们离开后,猎户在庙里发现了这个,觉得不祥,便用布包了扔在角落。下官觉得蹊跷,便带了回来。”
沈砚顿了顿,“更奇怪的是,下官在回京路上,遭遇了三次不明身份的袭击,对方武功路数诡谲,不似中原门派,且……似乎意在抢夺这块石板。”
谢临渊拿起石板,触手冰凉,那符文给他一种极其不舒服的熟悉感,与凌家祖宅守密堂中那些古老纹路,隐隐呼应。
“秘瞳教……”他喃喃道。
“不止如此,”沈砚继续道,“下官暗中查访,发现近半年,北境几处偏远村落,陆续有体质特殊的童男童女或怀孕妇人失踪,官府大多以流寇或拍花子结案。但时间、地点,与这块石板出现的轨迹,以及那些外邦人活动的范围,有重叠之处。”
温琼华听得心惊:“他们在搜集‘祭品’?”
“恐怕是的。”沈砚点头,
“而且,下官回京后,暗中查了翠韵阁的货流,发现他们有一条隐秘的线路,通往北境。运出去的,是京城特产的绸缎瓷器,运回来的,除了香料,还有……一些密封的、贴着符咒的陶罐,不知内为何物。”
“巫源……”谢临渊念出那个名字,眼中寒意森然。
这个妖人果然一直在暗中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