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隐秘山谷的竹屋内。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奇异的药香,压抑而悲怆。
隋炀枯瘦如柴的身体无力地靠古琴之上,胸口衣襟已被鲜血染透,脸色是骇人的灰败,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外人无法想象的、以生命为代价的换血驱蛊之术。
琴案上,那架古琴的琴弦竟断了好几根,仿佛承受了某种巨大的力量冲击。
而在不远处的床榻上,隋玉瑶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独特的、因秘药而产生的冰蓝色眼眸,此刻已经恢复了南国王室正常的深褐色!
蚀心蛊……解了。而她体内那改变体质的秘药毒性,也随着这次换血而被彻底清除。
她下意识地抚摸心口,感受到的是虽然虚弱却平稳有力的心跳,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涌遍全身。
代价是,隋炀耗尽了最后的心头精血和全部生机。
“王叔……”她挣扎着想坐起来,目光急切地寻找那个给予她第二次生命的人。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温烨通红着眼眶,以及他怀中那个生命正在飞速流逝的老人。
“王叔!”隋玉瑶惊呼一声,跌跌撞撞地扑到床边,握住隋炀冰冷的手,眼泪瞬间涌出,“您怎么了?!您别吓我!”
隋炀艰难地抬起眼皮,看到侄女恢复清明的眼眸,灰败的脸上挤出一丝欣慰至极的笑容,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解脱:“好……好了就好……瑶儿……以后……好好……活……这是王叔……唯一能为你……为你父王做的事了……”
“不!王叔!为什么会这样?!解蛊不是……”隋玉瑶猛地看向温烨,眼中充满了惊恐和不解。
温烨声音沙哑,蕴含着巨大的悲痛:“前辈他……他以自身心头精血为引,不仅替你彻底拔除了蚀心蛊,连当年改变你体质积存的药毒也一并清除了……他……他早就存了死志……”
隋炀支开温烨,但是温烨因为担心,很快就回来了,也是在方才,他清晰地感受到那解蛊过程并非简单的服药奏琴,而是一种生命力的残酷转移。
隋玉瑶如遭雷击,死死抓住王叔的手,泣不成声:“为什么……王叔您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傻孩子……告诉你了……你……你定然不肯……”隋炀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但他眼神却异常明亮,紧紧抓住隋玉瑶的手,用尽最后力气说道,“听着……瑶儿……温小子……南国的危险……远不止……隋玉琮……”
他眼中闪过极深的恐惧与恨意:“国师……他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他背后……还有一个……更恐怖……的邪教……”
“当……当年你父王……就是察觉了他们的阴谋……不愿再做……傀儡……才……才招致杀身之祸……我虽被他们囚禁……多年……却隐约听到……他们……在寻找……什么……‘圣女’……似乎与……某种……古老的祭祀……有关……”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目光开始涣散,却依旧死死撑着:“你们……一定要……小心……他们……的目标……恐怕……不止南国……黎国……京城……怕是也……”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手臂无力地垂落,眼睛缓缓闭上,嘴角却带着一丝欣慰的弧度,仿佛终于从漫长的痛苦与禁锢中获得了永恒的解脱。
这位一生悲苦、被至亲血脉当做养料、最终却为守护兄长唯一血脉而慷慨赴死的老人,溘然长逝。
“王叔——!”隋玉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伏在老人逐渐冰冷的身体上,痛哭失声。
温烨也红了眼眶,默默地将老人放平,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这位仅有一面之缘的王叔,其牺牲与刚烈,令他由衷敬佩。
巨大的悲痛之后,是更深的震撼与警惕。
国师!邪教!傀儡国王!圣女祭祀!
王叔用生命换来的信息,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两人心中!他们原本以为敌人只是篡位的隋玉琮,却没想到背后还隐藏着如此庞大恐怖的邪恶势力!
“京城……他们的目标还有京城……”隋玉瑶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带着一丝惊惶,“哥哥还在京城!他会不会有危险?!”
温烨神色凝重,立刻将之前从过往商队那里听来的零碎消息串联起来:“玉瑶,恐怕……京城已经出事了。我们之前听闻,南国的‘玉瑶公主’在鸿胪寺遇害,琴师‘廖安’被指认为凶手,正在被全城通缉!”
“什么?!”隋玉瑶瞬间脸色煞白,“他们……他们竟然如此狠毒!金蝉脱壳,还要赶尽杀绝!”
两人立刻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远超想象。显然是要彻底清除他们兄妹,并且已经在黎国京城搅动了风云!
“我们必须立刻通知谢临渊和二殿下!”温烨当机立断,“王叔提到的秘瞳教和国师的真实面目,至关重要!必须让他们早有防备!”
“可是……我们如何传信?此地距离京城千里之遥,寻常信鸽根本难以穿越南疆险地……”隋玉瑶焦急道。
温烨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用温家军中特殊的传讯鹰隼!虽然冒险,但这是最快最安全的方法!我将王叔所述之事简要写明,务必让谢临渊知晓南国国师及其背后教派的威胁,尤其是他们可能在京城有所图谋!”
他立刻找出随身携带的特制细小纸卷和笔墨,伏案疾书。隋玉瑶则在一旁,将王叔最后的遗言仔细回忆、补充。
很快,一封密信写好。温烨走到屋外,吹响了一声特殊的哨音。片刻后,一只神骏异常的黑鹰如同闪电般俯冲而下,稳稳落在他的手臂上。
温烨将密信仔细放入鹰爪上的小竹管内,轻轻拍了拍鹰背:“黑羽,务必送到京城镇府司指挥使谢临渊手中!快去吧!”
黑鹰长啸一声,振翅高飞,瞬间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崇山峻岭之间。
望着苍鹰远去的方向,隋玉瑶和温烨心中依旧沉重……一切都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隋玉瑶擦干眼泪,眼中虽还有悲伤,却更多了一份被仇恨和责任激发的坚毅。
温烨目光锐利地看向南国都城的方向:“我们不能贸然回京,那样正中敌人下怀。既然知道了那邪教的存在,我们或许……该反其道而行之,在南疆寻找更多关于这个邪教的线索!王叔被关押多年,附近或许还有他们遗留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