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叶把笔搁在案上，墨尖那滴未落的墨汁颤了颤，终于坠下，在纸角洇开一小团黑。
千乃没看那团墨，目光落在她面前摊开的三页纸——外联小组的初步名单、五家目标忍族的资源缺口表，还有一张商路安全等级图。她伸手，将最上面那张名单轻轻推到一边。
“先不急着派人出去。”她说。
照叶抬眼。
“现在去，人家只会当你是来谈合作的。”千乃指尖点了点地图上日向村的位置，“可我们要的，不是合作，是入场券。”
苍站在窗边，手里还捏着刚才会议结束时顺手拿走的一枚茶盏。他没喝，只是转着圈看那釉面裂纹。“你是想让他们主动来敲门？”
“不是敲门。”她站起身，走到墙边的货架前，取下一瓶樱花香水，“是让他们闻到味道，自己找上门。”
那瓶子是粗陶的，封口用麻绳缠了三圈，标签手写着“春三批次”。她拧开，轻轻晃了晃，香气便漫了出来，清甜里带着一丝冷冽的草木气。
“这味道不错。”照叶下意识说。
“可没人会为不错付十倍价钱。”千乃把瓶子放回，“它现在只是个东西。我们要让它变成非它不可。”
苍懂了。“你想把它变成身份的象征。”
“对。”她点头，“贵族不缺钱，缺的是别人没有。我们不卖得多，卖得少；不卖给所有人，只给特定的人。让他们用的时候，知道——这是挑过的。”
照叶皱眉，“可族里有人觉得，圣女亲自管这些……不太合适。”
“不合适？”千乃笑了笑，“他们觉得我该整天闭目打坐，等信徒来拜？”
她走到桌前，抽出一张白纸，用笔画了个简单的螺旋纹，正是日向家徽的变体。“我们刚在演武场教会他们什么叫节奏，现在，轮到外面的人学了。”
她抬眼看向照叶：“去把制香坊和酿酒坊的负责人叫来。还有包装组的，全到议事厅后堂集合。今天就把日向出品的标准定下来。”
半个时辰后，五个人站在厅内，手里各自捧着自家的产品样品。
千乃没让他们说话，先让影分身逐一接过，打开，闻，看，再用白眼扫过每一瓶液体的查克拉流动状态。
“香水平次的，酒是泉组的，包装是老陈带的组。”她把东西一一摆上长桌，“你们做的东西，品质不差。但别人凭什么为它多掏钱？”
没人回答。
她拿起一瓶青梅烈酒，透明陶瓶，封口蜡打得不齐。“你们知道大名府的宴席上，最贵的酒卖多少？”
有人摇头。
“不是因为它有多好喝。”她说，“是因为它装在琉璃瓶里，瓶底刻着家族徽记，送酒的人穿的是金线袍子。味道只是借口，身份才是真相。”
老陈低头搓着手，“那……咱们也能做琉璃瓶？”
“能。”她点头，“但我不要市面上那种。我要双层的，内层装酒，外层留空，加一道银丝缠纹，纹路按家徽改，做成波纹扩散的样式。打开的时候，光能从缝隙里透进来，在地上投出影子。”
众人愣住。
“还有标签。”她转向照叶，“不用写日向出品。写甄选两个字，字体要小，位置要偏，像是不经意留下的。每瓶附一张手写笺条，只写一句话：本季仅此五瓶。”
“五瓶？”酿酒坊的泉组瞪大眼，“那剩下那么多……”
“剩下的，一滴都不准出村。”她说得干脆，“第一批，只出五瓶香水，五瓶酒。对象：风之国大名的侧妃、土之国三公子、火之国议会的长老、水之国贸易使节，还有一个，留给火之国的高层。”
苍终于开口：“商队那边会急。少出货，少赚钱。”
“高端不是靠量撑起来的。”她拿起一支未封口的香水瓶，“你送一百瓶去，人家当伴手礼分给下人。你送五瓶，他们得开会决定谁配用。”
她顿了顿，“而且，我要的不是钱，是口碑。谁用了，谁就得替我们说话。这不是买卖，是入场券的筛选。”
没人再反对。
她转向制香坊的负责人，“从今天起，所有产品加三道检。第一，药效稳定；第二，香气一致；第三，查克拉波动匹配标准图谱。每一批，我亲自签字放行。”
“可……香味哪能一模一样？”那人急了，“花期不同，药材批次不同，差一点都正常。”
千乃没说话，召出一个影分身，让本体用白眼扫描三瓶不同批次的香水，投影在墙上。
三道波形图并列出现。前两道几乎重合，第三道在中段有个微小的凸起。
“看这里。”她指着那凸起，“这批多泡了三分钟。差是不大，可长期用的人能感觉到。今天是鼻子不舒服，明天就是信任崩了。”
她收了白眼，“品牌最怕什么？不是贵，是不稳。我们要让人相信——只要贴这个标，就绝不会出错。”
那人低头不语。
“做不到，就换人做。”她说得平静，“我不缺工匠，缺的是能把事做对的人。”
厅内安静下来。
她走到桌前，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新瓶型。“包装统一。琉璃瓶，银丝缠纹，外盒用深青漆木，内衬丝绒。打开时，要有咔的一声轻响，像解锁。”
照叶记下。
“宣传话术也改。”她说，“不说限量发售，说非售卖，乃甄选。不接受订购，只定向配送。配送前，先送一份空瓶加笺条，叫预告函。”
“空瓶？”有人问。
“让他们知道——你被选中了。”她嘴角微扬，“可东西还没到。得等，还得珍惜。”
苍看着她，“万一有人转手卖高价呢？”
“那就断供。”她说，“影分身去盯市面，谁敢转售，立刻拉黑。宁可东西烂在库里，也不能让它变成投机品。”
她扫视一圈，“我们不是在做生意。我们在建门槛。谁跨进来，就得守我们的规矩。”
散会后，照叶留下整理记录。
千乃站在后堂门口，手里拿着刚做好的第一只样品瓶。琉璃在光下泛着冷光，银丝绕得一丝不苟。
“你觉得，他们会买账吗？”照叶轻声问。
“不是买账。”她拧紧瓶盖，听见那一声清脆的“咔”，“是上瘾。”
她把瓶子递过去，“明天一早，派专人送出去。五家，五瓶，附笺条。记住——送的人，穿最普通的灰袍，但走路得稳，眼神别乱飘。”
照叶接过，指尖碰到瓶身，凉得像冰。
“还有。”千乃转身要走，又停下，“别让他们知道，这只是第一轮。”
她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框，三短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