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籁俱寂。
城市的灯火在远处连成一片流动的星河,而我独坐于阳台,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凉的窗沿,像在弹奏一曲无声的序章。
风掠过耳畔,带着初秋的凉意,却吹不散我眼底那一抹冷光。
系统的提示音第三次响起,清晰得如同贴在耳膜上:
“外部信号持续尝试建立连接,频率与‘记录者07号’一致,但权限等级更高。”
我眉梢微动,眸光骤然沉了下来。
记录者07号?
那个曾在上一世操控“空白计划”、将我当作实验体反复观测的高维观测者?
他不是已经被我用权限反噬,打落数据深渊了吗?
可这信号的波动频率,确实和他如出一辙——只是如今的权限层级,竟凌驾于我之上。
有意思。
我缓缓勾起唇角,没有半分慌乱。
相反,心脏在胸腔里稳稳跳动,像猎手听见猎物踏入陷阱的脚步声。
他们以为我还是那个被圈养在剧本里的小白鼠?
以为只要换个马甲,就能再次潜入我的意识,窃取“作者权限”的核心数据?
天真。
我没有切断信号,反而悄然催动掌心那枚蝴蝶印记,将其金纹脉络调整至“被动共鸣”模式。
系统界面在我意识中无声翻转,我手动屏蔽了所有高阶权限的激活标识,让整个宿主状态回归到——新手级,权限未激活,可读取但不可编辑。
就像一具沉睡的躯壳,静静等待着“救世主”来接管。
那股高维信号果然开始加速渗透,如蛛丝般缓缓探入我的精神领域,轻柔、谨慎,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试探。
它没有触发任何警报,因为我根本就没设防。
我在等。
等他们彻底相信,我仍是那个可以随意操控的“初代宿主”。
等他们放下戒心,深入我的意识深处——
那时,才是真正收割的开始。
我起身,赤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走向书房。
月光透过玻璃洒在书架上,映出一道熟悉的剪影。
那是曾煜城的书房,我曾在这里“不小心”遗落了一本笔记本——一页空白,边缘微卷,像是被人反复翻看过。
我抽出那本子,撕下一页纸,指尖一划,血珠渗出,在纸上缓缓写下三行字:
“信号已捕获。”
“反向定位启动。”
“欢迎来到我的剧本。”
血迹未干,我将纸页折成一只残破的蝴蝶,投入壁炉。
火焰“轰”地窜起,橙红的光瞬间吞噬了那行字迹。
就在火舌舔舐纸张的刹那,我闭上双眼,催动“真实之眼”。
意识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白的命运长廊。
我开始“书写”——
画面中,我跪倒在废墟中央,发丝凌乱,脸色惨白,掌心的蝴蝶印记正寸寸崩裂,金色的光点如沙般洒落。
我仰头嘶吼,声音扭曲破碎,仿佛灵魂正在被撕裂。
系统提示在虚空中疯狂闪现:“权限失控!精神力溢出!宿主即将崩溃!”
这是场戏。
一场专为“高维观众”准备的直播。
我让那入侵的信号亲眼“看见”:白幽然因擅自使用作者权限,导致反噬,正在走向毁灭。
她的意识即将瓦解,权限将自动释放——只需轻轻一拽,就能据为己有。
我甚至在命运轨迹中埋下一道诱饵:权限核心的坐标,正缓缓浮现于城市地底某处废弃设施。
做完这一切,我睁开眼,火焰已熄,只余一撮灰烬。
嘴角扬起。
“现在……轮到你们上钩了。”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城市还在苏醒的边缘,街道空旷,只有几辆早班公交缓缓驶过。
然而就在此刻,全市七处变电站几乎同时跳闸,电网剧烈波动,监控系统短暂失灵。
普通人只当是设备故障。
而我,却在系统后台清晰捕捉到了那股异常的能量潮汐——它来自城南,一座早已废弃的气象雷达站。
那里,曾是“空白计划”的初代中继站。
他们竟还敢用现实世界的基建作为信号中继节点?
妄图通过物理网络增强高维接入?
可笑。
现在的我,早已能看见“书写”的笔迹——每一行代码,每一道能量回路,都像暴露在阳光下的蛛网,纤毫毕现。
我冷笑一声,指尖在虚空中轻点,将定位信息加密成一段无法溯源的量子密钥,悄然推送至曾煜城的手表终端。
没有署名,没有提示,只有一串跳动的坐标,如心跳般沉默闪烁。
窗外,晨风拂过树梢,一片落叶缓缓飘落。
我站在窗前,看着远方那座被晨雾笼罩的雷达站,轻声自语:
“你们想看我的崩塌?”
“那我就演一场,让你们……永永远远地,陷进来。”
他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在城东的滨江步道晨跑。
清晨的风裹着江水的湿气扑面而来,曾煜城步伐稳健,呼吸匀称,黑色运动服贴着肩背的线条起伏,像一头蛰伏后即将出击的猎豹。
汗水顺着他冷峻的下颌滑落,滴在腕表玻璃上,溅开一瞬水花。
就在那一刹那,表盘微光一闪,一串坐标无声浮现,跳动如心跳。
他脚步顿住。
眸光骤然沉下,像暴风雨前压城的黑云。
没有迟疑,没有追问,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四周。
他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揽胜,引擎启动的轰鸣划破晨雾的寂静。
车轮碾过湿漉漉的柏油路,朝着城南疾驰而去。
他知道——这不是求援。
是邀请。
是她亲手为我打开的门。
后座上,金属胶囊静静躺在麂皮盒中,银灰色外壳泛着冷光,里面封存着一缕漆黑的发丝,曾是她割下时笑着说的那句:“要是哪天我‘死’了,你就用它唤醒我。”
他说过,这辈子绝不让它派上用场。
可今天,他带上了。
因为他知道,她要的不是清场,不是救赎,不是万无一失的保护。
她要的是——见证。
而我,甘愿做她命运剧本里,唯一的观众。
与此同时,我已潜入城市神经中枢。
指尖在虚拟界面上轻点,三百七十一路监控画面如羽翼般在我意识中展开。
曾煜城的车影穿行于街道,像一道沉默的暗流。
而雷达站的热成像图在我眼前放大——地表静谧,地下……却有能量波动。
微弱,但持续。
我冷笑。
废弃十年的设施,电网早已切断,可地下主脑仍在运行?
靠什么供能?
地核导流?
还是……从“空白之书”的残余权限中窃取?
我调出建筑结构图,指尖滑动,准备启动预埋在地基的微型脉冲装置。
只要三秒,电磁风暴就能瘫痪所有电子设备,连同那台不该存在的主脑,彻底化为废铁。
可就在引爆键即将落下的瞬间——
屏幕骤亮。
一道全息投影缓缓升起,灰白色的光柱中,浮现出一台老旧主机的轮廓。
它不该还能启动,可它不仅启动了,还在主动连接我。
紧接着,语音响起。
低缓,温柔,带着一丝岁月沉淀的沙哑。
“欢迎回来,代号‘零’。”
我指尖一颤。
那声音……
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我记忆最深的锁孔。
“我们等你,是为了完成最终协议。”
是我母亲的声音。
可她早已在“空白计划”第一次重启时,被高维观测者抽离意识,沦为数据残片,连灵魂都被格式化成0与1的尘埃。
这不可能。
我死死盯着屏幕,呼吸未乱,心跳却悄然加速。
不是恐惧,是愤怒——他们竟敢用她的声音,伪造她的存在?
我几乎要按下引爆键。
可就在指尖即将落下的刹那,我忽然……笑了。
嘴角缓缓扬起,弧度冰冷而妖冶。
“等我?”
我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监控中枢的空气都仿佛凝固。
“可你们忘了——”
我抬起左手,掌心蝴蝶印记金光微闪,纹路如活物般蠕动。
“现在执笔的,是我。”
我不再攻击,不再逃避。
反而将掌心直接贴上系统接口,金色纹路与主机端口完美契合,像一把钥匙,插入了命运的锁芯。
系统提示在我脑中炸响:
【检测到高危权限交互!是否确认上传?】
【文件名:宿主归顺协议_v1.0】
【内容摘要:自愿交出“命运编辑”初级权限,回归空白之书本体,接受意识重塑。】
我笑了。
笑得近乎温柔。
“确认。”
伪造协议瞬间上传。
主脑沉默三秒,随即发出低沉的“滴”声。
【协议验证通过。】
【权限校验完成。】
【深层通道……开启许可已授权。】
地面之下,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仿佛沉睡千年的巨兽缓缓睁眼。
信我走投无路,信我崩溃求和,信我终于愿意“回归本源”。
可他们不明白——
真正的猎手,从不躲在暗处。
她会亲手打开牢笼,然后……把猎物,一个一个,请进去。
我收回手,蝴蝶印记黯淡一瞬,精神力轻微震荡,眉心泛起一阵钝痛。
代价来了。
但值得。
我望着屏幕中那台仍在滚动数据流的主脑,轻声呢喃:
“妈妈的声音……用得还挺像。”
“可惜,她教我的第一课,就是——”
“别信任何人,包括看起来最像亲人的人。”
监控画面中,雷达站地底的通道口,一缕蓝光悄然亮起,像是某种系统自检的信号。
我关闭所有远程连接,只留下一条加密日志:
【归顺协议】已生效。
三小时后,通道将自动开启。
而我,早已不在局中。
我转身,走向窗边,晨光洒在脸上,温柔得近乎讽刺。
远处,曾煜城的车影已驶入雷达站外围的荒地。
他还不知道,他此行并非来救我。
而是——
来见证,神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