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命运的背面,脚下是翻转的星河,头顶是崩塌的天幕。
契约碑悬浮在虚空尽头,像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刻满无数人名与誓言,每一笔都浸着血与痛。
风在耳边呼啸,意识几乎被撕碎。
可我还能动。
还能想。
还能……选择。
“原来如此。”我喃喃开口,喉咙干涩得像裂开的荒地,但声音却异常清晰,“门从来不是用来开或关的——而是由‘谁’来决定它是否存在。”
终焉钥匙在我掌心发烫,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它不属于命运,也不属于神明。
它是“变量”本身,是所有规则都无法吞噬的例外。
而我,就是那个例外。
我不再犹豫,转身朝着契约碑走去。
每一步落下,空间便扭曲一分,仿佛整个宇宙都在抗拒我的接近。
银色丝线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试图将我拖回既定轨迹,可它们刚触碰到我的衣角,便如雪遇火般消融。
“你不能这么做!”命运幻影终于变了声,不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冷漠语调,而是带着惊惧,“你是容器!你是复制品!你不该有意志!”
“可我有心。”我冷笑,指尖划过唇边血痕,“你说我是复制品?那为什么我能痛?能恨?能爱?能为了一个人逆天而行?”
她沉默了一瞬。
那一瞬,足够了。
我猛地冲向契约碑,在最后一刻,将终焉钥匙狠狠插入碑心!
刹那间——
万籁俱寂。
紧接着,是一声撕裂时空的尖啸!
契约碑剧烈震颤,裂纹如蛛网般蔓延,一道道铭文崩解、燃烧、化作光点四散。
那些名字,那些契约,那些被囚禁的灵魂,全都在这一刻获得解脱。
我看见无数虚影从碑中挣脱,有的哭泣,有的大笑,有的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仿佛终于想起了自己是谁。
命运幻影的身影开始溃散,她的面容扭曲,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恐惧:“不……没有契约,就没有秩序!没有命运,世界会崩塌!”
“那就崩吧。”我冷冷道,“总比所有人都活在谎言里强。”
话音未落,整座碑轰然炸裂!
无数光点升腾而起,像夏夜萤火,温柔地洒向这片死寂已久的终焉界。
天空开始剥落,大地化为流沙,法则崩解,时间停滞。
这个世界,正在走向真正的终结。
林墨轩站在我身后,手中握着一块闪烁微光的碎片——那是他从命运核心偷来的残片,也是他叛逃的代价。
此刻,他将碎片高高举起,低声念出一段古老咒语。
虚空裂开一道缝隙。
微光倾泻而入。
那是……现实世界的气息。
“走吧。”他回头看着我们,嘴角扬起一抹疲惫却释然的笑,“这个世界已经不再需要你们了。”
我喘着气,双腿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精神力几乎耗尽,系统早已沉默,连警报都无力响起。
可我还能站,因为有一只手,始终牢牢地扶住我的肩膀。
曾煜城一直在我身边。
从我跃向祭坛那一刻起,他就没松开过。
哪怕天地倒转,哪怕灵魂剥离,他的手始终稳如磐石。
“我们能走了。”我轻声说,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他没回答,只是默默揽住我的腰,支撑着我向那道光之缝隙走去。
一步,两步……
可就在即将踏入通道的瞬间,他忽然停下。
林墨轩已经踏入光中,身影逐渐模糊。
他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最终消失在光芒尽头。
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人。
风停了,碎光缓缓飘落,像一场无声的雪。
我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看着我,目光深邃得仿佛能穿透轮回。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我脸颊上的血痕,动作极轻,却又极痛。
然后,他握紧了我的手。
“幽然。”他声音低沉,沙哑得像是从地狱尽头传来,“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我怔住。
他说过太多太多。
在病房里说“你只能靠我活”;
在暴雨中说“谁伤你,我灭谁满门”;
在生死边缘说“哪怕你变成鬼,我也把你锁在身边”。
可此刻,他的眼神不同。
不是占有,不是霸道,而是一种更深的东西——像是跨越了千百世轮回,终于找回失落的魂。
“无论这一生……还是下一生。”他低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钉进我心里,“我都不会放开你。”
我呼吸一滞。
下一秒,脚下大地彻底崩塌,光芒吞没了一切。
而我在意识沉入黑暗前,只记得他掌心的温度,和那一句未尽的话——
仿佛在预示着,真正的命运,才刚刚开始。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城市街头,空气中弥漫着汽油与尘土的气息。
她低头看向手掌,皮肤依旧苍白,但她能感觉到体内——
可那一瞬,意识还未完全归位,耳膜却先一步被撕裂。
“轰——!”
一声巨响从头顶炸开,整条街道猛地一震,像是大地被无形巨手狠狠掀动。
我踉跄一步,本能地抬手护住头,可预想中的坍塌并未降临。
抬头望去,灰蒙蒙的天空竟裂开一道蜿蜒的紫黑色缝隙,像被利爪生生撕开的伤口,边缘翻卷着电光,嗞嗞作响。
空气骤然变得粘稠,呼吸都像吞着铁锈。
“还没结束……”我喃喃,指尖微微发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更深的直觉在苏醒——那是系统沉寂太久后,残存意志的回响。
曾煜城的手依旧紧握着我,掌心滚烫,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他站在我身侧,目光冷峻地盯着那道裂缝,西装袖口下的手腕上,一道暗红纹路正缓缓浮现,像是烙印,又像……契约的反噬。
“你感觉到了吗?”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吞没。
我点头,喉咙干涩:“它……在追我们。”
不是命运,不是幻影,而是更古老、更原始的东西——规则本身在排斥我们。
我们打破了契约,撕碎了终焉界的秩序,可宇宙从不允许“例外”长久存在。
如今,现实世界的法则正试图将我们抹除,如同白血球吞噬异物。
我闭了闭眼,试图唤醒系统。
【系统……启动。】
无声。
【权限验证,白幽然,编号Ex-001,请求接入。】
依旧沉默。
可就在心沉到谷底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微弱的提示光——
【警告:精神力残余1.7%,无法启动常规功能。】
【检测到宿主已脱离原定命运轨迹,触发隐藏协议……“涅盘模式”解锁中——】
【进度:3%……】
三……百分之三?
我几乎想笑。
这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浮木,明知它撑不了多久,却仍死死攥住。
“别浪费力气。”曾煜城忽然将我往怀里一拉,挡住从天而降的一片黑色雨滴。
那不是水,而是凝固的影子,落在地面瞬间腐蚀出滋滋白烟。
他低头看我,眸色深得像无星的夜:“你现在很弱,比刚醒时还弱。精神、肉体、甚至存在本身,都在被这个世界排斥。”
我咬唇,指甲掐进掌心,“可我还活着。”
“不只是活着。”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是‘门’的开启者,是规则之外的变量。他们不会放过你。”
“他们是谁?”我问。
他没回答,只是抬起手,那道暗红纹路突然蔓延至指尖,竟在空中勾勒出一个残缺的符号——与契约碑上的铭文如出一辙,却又截然不同,像是……逆写的命运。
“这是‘守门人’的印记。”他终于开口,语气复杂,“我曾是他们选中的人,负责监视契约运转,确保无人逃脱。可当我看到你第一次在祭坛上睁眼……我就知道,我不能再当看客。”
我心头一震。
曾煜城……不是偶然出现的救世主。
他是命运的执行者,却为了我,亲手斩断了自己的宿命。
“所以你背叛了他们?”我声音发紧。
“不是背叛。”他凝视着我,眼神灼热,“是选择。我宁愿被规则撕碎,也不愿再看你死在我面前一次。”
一次?
我猛地想起那些碎片化的记忆——火光中的病房,我躺在血泊里,他跪在我身边,手中握着染血的针管,而门外,是白家冷漠的宣判:“弃女已除,契约重归。”
原来……不止一世。
我曾死在他怀里,无数次。
而他,一次次被重置记忆,一次次回到原点,只为等我再次打破命运。
“所以你说‘无论这一生还是下一生’……”我声音颤抖,“不是誓言,是……轮回的执念?”
他没有否认,只是将我搂得更紧,仿佛怕我下一秒就会消散。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带走你。”他低语,“哪怕世界要将你抹去,我也要把你从虚空中抢回来。”
话音未落,天空那道裂缝猛然扩张,一道漆黑身影缓缓浮现——没有面孔,没有轮廓,只有一双金色竖瞳,冰冷地锁定我们。
【检测到非法存在。】
【执行清除程序。】
机械般的声音响彻整条街道,所有行人都像被按了暂停键,僵在原地,眼神空洞。
唯有我们,还在动。
“它来了。”曾煜城冷笑,松开我的手,脱下西装外套随手一抛,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封印纹路,“幽然,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别回头,别回应它的话,更别接受它的‘审判’。”
“那你呢?”我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他回头,终于露出一丝笑,邪气又温柔:“我?我早就不是它能控制的人了。”
下一秒,他猛然抬手,竟将那道金色竖瞳狠狠拽下!
虚空中爆开一团血雾,不是他的,也不是任何人类的血——那血是银色的,落地即燃,烧出一条通往未知的火焰之路。
而我的掌心,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低头一看,皮肤下竟浮现出一道与曾煜城一模一样的暗红纹路,正缓缓跳动,如同……心跳。
系统提示再次闪现——
【涅盘模式解锁进度:8%……】
【检测到“共生契约”激活……】
【警告:绑定者为“被放逐者”,存在即为禁忌。】
我猛地抬头,还想说什么,可曾煜城已经冲向那团黑暗,身影决绝。
风卷起我的长发,城市在崩塌边缘静止。
而我,终于明白——
这不是结束。
这才是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