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薄纱,裹着弱水(今黑河)的河面,泛着青灰色的微光。苏角率领止戈卫牵着战马,悄无声息地站在河岸边的芦苇丛中——经过一夜急行军,每个人的棉甲都被露水打透,贴在身上冰凉,却没人敢发出半点声响,连战马都被捂住了口鼻,只偶尔发出细碎的鼻息。
“将军,前方三里外发现匈奴踪迹!”一名斥候弓着身子从芦苇丛中钻出来,脸上沾着草屑,声音压得极低,“看人数约莫两百人,正在河边饮马,旗帜上的徽章跟昨天遇见的不一样,不是呼衍骨的部众。”
苏角皱了皱眉,接过斥候递来的望远镜,对准前方望去——只见一群匈奴骑兵散落在河边,有的正牵着战马喝水,有的则坐在草地上啃着肉干,旗帜是少见的青色狼头,跟昨天黑风谷遇到的黑色狼头旗截然不同。“不是同一个部落。”苏角放下望远镜,语气笃定,“他们是预判咱们会走弱水——这是去张掖最近的路,也是最稳妥的,所以分了不同部落的人,沿弱水布防,想把咱们堵在这里。”
“那咱们怎么办?硬闯吗?”一名士兵忍不住问道,眼中带着几分焦急——连日的周旋让每个人都疲惫不堪,若再被堵在这里,恐怕撑不到援军来。
“不硬闯。”苏角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周围茂密的芦苇丛,“这里芦苇有一人多高,正好能藏形。咱们轮流休息,一组五十人负责侦查,其余人抓紧时间眯一会儿,养足精神。跟他们玩躲猫猫,等天黑了再走。”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侦查组的人换上更轻便的劲装,钻进芦苇丛深处,仔细观察着匈奴人的动向;其余人则将战马拴在芦苇丛根部,靠在马背上闭目休息,有的甚至嚼着干硬的肉干,一边补充体力一边保持警惕。弱水的河水缓缓流淌,发出轻微的“哗哗”声,掩盖了他们的气息,远处匈奴人的谈笑声隐约传来,却没人知道,他们要找的秦军,就在离他们三里远的芦苇丛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晨雾渐渐散去,太阳升到半空,河水被晒得泛起粼粼波光。侦查组的人每隔半个时辰就回来汇报一次,匈奴人始终在河边徘徊,没有靠近芦苇丛的意思。直到傍晚,夕阳将弱水染成一片金黄,士兵们才渐渐恢复了体力,却个个饿得肚子咕咕叫——为了不暴露行踪,他们连火都不敢生,只能啃着冰冷的肉干,喝着河里的冷水。
“将军,西边一里外有个匈奴小营地!”一名侦查兵突然回来,脸上带着兴奋,“我看了,就五十人不到,正在烤羊,营地里还有不少肉干和水囊,像是分散出来搜寻咱们的小队,没怎么设防。”
“烤羊?”士兵们顿时眼睛亮了,连日的冷食让他们早已忘了热食的味道,不少人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一名士兵忍不住提议:“将军,不如咱们去把他们端了?既能抢点热食,又能消掉一股追兵,一举两得!”
苏角沉吟片刻,用望远镜再次确认营地情况——营地就扎在河边的空地上,只有几顶小帐篷,匈奴人大多围在篝火旁,武器随意地放在地上,确实没什么防备。“好,赌一把!”苏角下定决心,“两百人跟我去,剩下的人留在芦苇丛中,看好战马和装备,一旦有异常,就用信号箭通知我们。”
两百名精锐立刻起身,检查了腰间的拳刺和背上的诸葛连弩,跟着苏角钻进芦苇丛,朝着匈奴营地摸去。苏角将队伍分成四组:一组五十人留在营地外围,负责掩护和警戒;另外三组各五十人,分别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包抄,每组都由经验丰富的百夫长带队,全程用手势交流,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夜色渐渐降临,营地的篝火越来越亮,烤羊的香味顺着风飘过来,勾得人食欲大开。三组士兵借着芦苇丛的掩护,悄悄摸到营地边缘——匈奴人还在围着篝火谈笑,有的甚至喝起了马奶酒,完全没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动手!”苏角用手势下达命令,三组士兵同时行动。他们像猎豹一样扑向毫无防备的匈奴人,手中的拳刺精准地抵在匈奴人的喉咙上,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匈奴人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软软地倒在地上。一名匈奴士兵刚想起身拿武器,就被身后的止戈卫捂住嘴,拳刺瞬间划破了他的颈动脉,鲜血溅在篝火旁的草地上,却被夜色掩盖。
整个过程不到一炷香时间,五十名匈奴人便全部被解决,没有发出任何足以惊动外界的声响。止戈卫们训练有素的动作、精准的击杀,完全不像常规士兵,更像一群潜伏在黑暗中的特种兵——这是他们在咸阳训练营里日复一日练出来的本事,近身格斗、无声击杀、团队配合,每一项都刻进了骨子里。
“快!带上食物和水囊,撤!”苏角低声下令,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有的往怀里塞肉干,有的扛起装满马奶酒的皮囊,还有的则把烤好的羊肉用布包起来,快速往芦苇丛方向撤退。一名年轻的士兵见营地里还有几只活羊,忍不住想牵走,却被苏角一脚踹在腿上。
“你想暴露吗?”苏角压低声音呵斥,“牵羊会发出动静,还会留下痕迹!把战马牵上,其余的牲畜都放了,再把营地烧了,别给他们留下任何线索!”
士兵们连忙松开牲畜的缰绳,将战马牵出营地,几名士兵则在帐篷里洒上剩余的火油,待大部队撤到安全距离后,才点燃一支火箭,射向帐篷。“轰!”帐篷瞬间燃起大火,很快便将整个营地吞没,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却没人知道,凶手早已消失在芦苇丛中。
“留五个人在这里盯着,等火灭了,确认没人发现再归队。”苏角对身边的士兵说道,随后带着大部队返回芦苇丛,与留守的一百人汇合。
接下来的几天,止戈卫们靠着这样的方式,又连续端掉了三个匈奴小营地——每次都是趁夜行动,无声击杀,抢完食物就烧营地,从不恋战。为了躲避匈奴的大部队,他们甚至故意掉头往回走,借着弱水两岸茂密的芦苇丛掩护,跟近万名匈奴大军周旋,一会儿渡到南岸,一会儿又回到北岸,短短五天时间,竟连续渡河四次。
“将军,咱们已经渡了四回河了,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他们啊?”一名士兵靠在芦苇丛中,揉着酸痛的腿,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连日的行军、作战,让每个人都到了极限,若不是心中“活着回大秦”的信念支撑,恐怕早已撑不住。
苏角召集众人,坐在芦苇丛中开会。一名负责侦查的士兵说道:“将军,我估计匈奴最少有一万人,但是他们都是临时拼凑的——这五天来,我见过的徽章最少有十五种,每种徽章都代表一个部落,他们之间根本没什么配合,连巡逻都各管各的。”
“你怎么确定是不同部落?”苏角问道。
“咱们在训练营时学过啊!”那名士兵解释道,“教官教过咱们分辨匈奴各部落的徽章,虽然我记不全名字,但每种徽章的图案都不一样,肯定不是同一个部落的!”
苏角点了点头,心中稍定——临时拼凑的队伍最容易出破绽,只要他们不被包围,就能一直周旋下去。“咱们的食物还够吃多久?”他问道。
“如果省着点分配,应该还够十天。”负责管理物资的士兵回答。
“怕啥!”一名士兵笑着说道,“他们有食物,咱们就去抢!把他们的吃的都抢走,看他们没吃的,还能不能留在这跟咱们耗,早晚得滚回草原去!”
苏角却摇了摇头,脸色凝重:“抢食物咱们不怕,我就怕他们放火。现在已经入冬,芦苇都干透了,一旦他们发现咱们躲在芦苇丛里,放一把火,咱们就插翅难飞了。”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火是他们的武器,也是他们最大的威胁。弱水两岸的芦苇绵延数十里,一旦起火,根本无处可逃。
“别担心。”苏角看着众人低落的情绪,语气带着鼓励,“夏侯婴将军的援军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太子肯定会派人来接应咱们。再撑几天,只要援军一到,咱们就能安全回张掖了。”
士兵们纷纷点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他们靠在芦苇丛中,望着张掖的方向,默默祈祷援军能早日到来。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夏侯婴的援军早已在北上的路上。三天前,夏侯婴接到扶苏派人送来的急信,得知止戈卫被匈奴追击,立刻从张掖郡筹齐六千骑兵,日夜兼程地赶往上郡方向。途中,他们遇见了带着冒顿首级、正往张掖求援的斥候,得知苏角等人被困在弱水,夏侯婴更是下令加速行军,骑兵们连休息都不敢耽误,恨不得立刻飞到弱水,将止戈卫从匈奴的包围中救出来。
弱水的夜风吹过芦苇丛,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为疲惫的止戈卫伴奏。苏角望着远处匈奴营地的火光,心中默默念着:再撑一天,再撑一天,援军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