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西线的草原上便泛起一层淡淡的鱼肚白,寒风裹挟着未散的雪沫,在地面上卷起细碎的雪粒。苏角率领的西路军已疾驰了两个时辰,三百人的队伍沿着杭爱山脉南麓的峡谷边缘行进,马蹄踩在结冰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却被刻意控制在最低音量——他们深知,怀中的东西远比一时的速度更重要。
苏角勒住马缰,翻身下马时,左肩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他下意识地按住缠满布条的肩头,目光落在身后两名亲兵小心翼翼捧着的皮囊上。那是装着冒顿首级的三层皮囊,最内层涂了牛油防漏,中层裹着浸过盐的麻布,外层则塞满了干燥的石灰——出发前,苏角特意让人找来这些东西,盐能抑制腐坏,石灰可吸收潮气,他必须确保这首级能完好无损地送回大秦,交到太子扶苏手中。
“停下休整片刻,检查皮囊是否完好。”苏角低声下令,声音在清晨的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两名亲兵立刻停下脚步,将皮囊轻轻放在铺着羊毛毡的地面上,一层层解开检查。阳光渐渐爬上峡谷顶端的岩石,金色的光芒洒在皮囊上,能清晰看到外层石灰未漏、中层麻布干爽,最内层更是没有一丝血迹渗出。
“将军,一切完好。”亲兵禀报道。
苏角点点头,重新将皮囊系在自己的马鞍旁——离自己越近,他越放心。他抬头望向远处的燕然山,山峰被皑皑白雪覆盖,像一道巨大的屏障横亘在草原尽头,“只要翻过前面那道山梁,进入燕然山腹地,咱们就安全了。那里多是险峻峡谷,匈奴人的骑兵施展不开,而且离大秦的云中郡越来越近。”
队伍再次出发时,黎明的曙光已彻底驱散了夜色。就在他们即将拐进一道狭窄的峡谷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匈奴士兵粗犷的交谈声。
“有巡逻兵!”苏角心中一紧,立刻抬手示意队伍停下,目光迅速扫过四周的地形。这处峡谷两侧是陡峭的岩壁,岩壁下方生长着茂密的灌木丛,足够隐藏三百人的队伍。“所有人下马,躲进灌木丛,捂住马嘴,不许发出任何声响!”
士兵们动作迅速,纷纷翻身下马,将战马牵到岩壁下方的背风处,用事先准备好的麻绳缠住马嘴,防止战马嘶鸣。随后,他们钻进齐腰深的灌木丛中,手中的诸葛连弩悄悄上弦,目光警惕地盯着峡谷入口的方向。
很快,一支约二十人的匈奴巡逻队出现在视野中。他们身着褐色皮甲,骑着健壮的战马,手中握着弯刀,正沿着峡谷边缘缓慢行进,偶尔停下来查看地面上的足迹。一名巡逻兵指着地面上的马蹄印,对身旁的队长说道:“队长,你看这脚印,像是刚留下的,会不会是之前偷袭单于庭的人?”
队长翻身下马,蹲下身仔细查看,眉头紧锁:“这脚印很新,方向是朝着燕然山。不过看数量,最多也就几十人,估计是散兵游勇,不用管,咱们继续往前搜,呼衍骨大人下令,要重点搜查峡谷另一侧的草原。”说完,他翻身上马,率领巡逻队继续向前行进,很快便消失在峡谷的拐角处。
直到巡逻队的身影彻底看不见,苏角才松了口气,示意队伍起身。一名年轻的士兵忍不住问道:“将军,刚才那巡逻队才二十人,咱们三百人,完全能把他们全歼,为什么要躲着?杀了他们还能绝后患啊!”
苏角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沉稳:“咱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杀敌,是把冒顿的首级安全送回大秦。一旦动手,必然会发出声响,要是引来附近的匈奴大部队,咱们就算能赢,也会耽误行程,甚至可能暴露行踪——李信将军带着东路军吸引追兵,为的就是让咱们能顺利走出去,咱们怎么能浪费他的一片苦心?”
他顿了顿,抬手指向燕然山的方向:“而且,前面就是燕然山,只要进了山,咱们就安全了。没必要在这最后关头节外生枝。”士兵们闻言,纷纷点头表示理解,之前的急躁也渐渐平复,重新牵起战马,小心翼翼地向峡谷深处行进,马蹄声再次变得轻不可闻。
与此同时,东线的饮马河畔,战场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扶苏与蒙恬站在河曲补给基地的城墙上,望着远处匈奴大营的方向,神色平静却难掩一丝疲惫。秦军的撤退已持续了整整一天,四万大军正沿着之前修建的沙袋棱堡群有序后撤——那些棱堡曾是抵御匈奴的屏障,如今成了掩护撤退的天然防线,每一道棱堡后都留下了少量士兵,待大部队走远后再依次撤离,确保不会被匈奴人偷袭。
“蒙将军,火药还剩多少?”扶苏问道,目光落在城墙下停放的玄鸟火箭炮上。那些曾经威风凛凛的武器,如今炮管空空,弹夹早已用尽,只能作为临时的障碍挡在路边。
蒙恬叹了口气,递过一份清单:“颗粒火药只剩不足百斤,神火飞鸦也只剩十几枚,玄鸟火箭炮更是连备用弹夹都没了。匈奴人仿制了马镫,骑兵在马上更灵活,咱们的防线压力越来越大,再守下去,只会徒增伤亡。”
“是啊,咱们拖住匈奴主力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扶苏望着西方,眼中带着一丝牵挂,“剩下的,就看李信他们的了。只要他们能把首级带回来,这场仗就算真正赢了。”他转身对身后的亲兵下令,“传我命令,让彭越、英布两位将军率领最精锐的五千轻骑断后,务必掩护步兵安全撤退,不许恋战,只要匈奴人不追得太紧,就不用主动出击。”
亲兵领命而去,很快,城墙上便传来彭越与英布的应答声。两人已率领轻骑在补给基地外侧列阵,玄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手中的诸葛连弩已上弦,随时准备应对匈奴人的追击。
而在秦军身后,头曼单于率领的十八万匈奴大军正缓慢跟进,却始终不敢靠得太近。自昨日发现秦军撤退后,他便下令追击,可秦军的撤退太过有序,沙袋棱堡群层层阻隔,彭越与英布的轻骑更是如钉子般挡在前方,每次匈奴骑兵试图靠近,都会被密集的弩箭击退。
更让头曼烦躁的是,他至今没收到来自单于庭的任何消息。原本负责传递情报的金雕,在返回东线的途中被秦军的斥候一箭射死,装着密信的铜管也不知所踪;单于庭派来的信使,又因秦军撤退时故意扰乱了路线,至今还没追上他的大军。他只知道单于庭遇袭,却不知道冒顿的生死,更不知道那支偷袭的秦军早已带着致命的“战利品”踏上了归途。
“单于,秦军撤退得太有秩序了,会不会有埋伏?”右贤王挛鞮莫凑到头曼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看着前方层层叠叠的沙袋棱堡,心中总觉得不安。
头曼皱着眉头,目光死死盯着秦军撤退的方向:“有埋伏又如何?他们弹药已尽,兵力也比我们少,只要咱们咬住不放,总能找到机会。”话虽如此,他却没有下令加速追击——秦军的有序撤退让他心生忌惮,更何况,士兵们因寒冷和粮草不足,士气早已大不如前,连之前仿制的马镫,都有不少因工艺粗糙而断裂。
夕阳渐渐落下,将草原染成一片金黄。扶苏与蒙恬率领的步兵已撤至补给基地后方的平原,彭越与英布的轻骑仍在缓慢后撤,始终与匈奴大军保持着安全距离;头曼的大军则远远跟着,既不甘心放弃,又不敢贸然进攻,只能在原地打转。
而远在西线的苏角,已率领西路军踏入燕然山的峡谷,冰冷的山风虽烈,却吹不散他们回家的决心;赵佗的北路军正潜伏在贝加尔湖岸边,等待着最佳的撤离时机;李信的东路军则故意在草原上留下明显的足迹,吸引着呼衍骨的追兵——一场横跨漠北的归途,正在不同的方向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