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公元五年冬末,咸阳宫的朝会钟声在晨光中回荡,殿内文武百官、宗室贵族按序而立,玄色朝服与锦绣蟒袍交映,案上摊着雪白的楮纸奏疏,透着几分规整与新意。嬴政高坐龙椅,目光扫过殿内,沉声道:“今日朝会,诸卿有要事便奏来。”
话音刚落,一名身着蟒袍的宗室贵族便快步出列,此人是嬴政的堂叔嬴傒,素来掌管部分宗室产业,此刻脸上满是急切:“陛下!臣听闻太子殿下欲开放工坊之权,允许商人在天工阁购买设备、自行建工坊,此事是否为真?”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不少贵族与大臣纷纷侧目——天工阁的器械历来只供官营,尤其是纺织、农具等民生器械,利润丰厚,多由宗室与功臣把控,若开放给商人,无疑会冲击他们的利益。
扶苏上前一步,躬身道:“回父王,此事尚在商议,未最终定案。”
“不可!万万不可!”嬴傒立刻高声反驳,语气带着几分激动,“商人素来唯利是图,若让他们自行建工坊,定会用低价倾销抢占市场,届时工业苑的官营工坊利润大减,不仅宗室收益受损,国库也会少一笔重要进项!再者,民生器械关乎百姓生计,若落入商人手中,他们为谋利偷工减料,岂不是害了百姓?”
话音刚落,几名掌管官营工坊的大臣也纷纷附和:“嬴大人所言极是!商君变法以来,官营便是大秦之本,商人不得干预产业,此乃祖制,不可轻易更改!”“工坊之事若由商人主导,官府难以监管,日后恐生乱象,比如纺织作坊若私藏器械、农具作坊若抬高价格,百姓怨声载道,终将归咎于朝廷!”
嬴政看向扶苏,眼神中带着询问。扶苏从容应对,声音清晰传遍殿内:“诸卿的顾虑,儿臣已知。但儿臣所说的‘开放’,并非全放开——矿山、盐场、水泥、兵器等关乎国本与军事的产业,仍由官营,绝不对外;开放的,只是纺织、肥皂、防蚊物品、农具、瓷器、茶叶、造纸、玻璃、酿酒等民生行业。”
他顿了顿,抛出安抚之策:“且儿臣有个提议——宗室贵族、皇亲国戚,只要不是现任文武百官,皆可申请购买天工阁设备,自行建立民生工坊,与商人享有同等权利。诸位既不用担心利益受损,还能借工坊拓展收益,何乐而不为?”
殿内的贵族们瞬间沉默,眼中闪过动摇——此前大秦严禁贵族经商,他们虽有封地收益,却难涉民生暴利;如今扶苏允许他们建工坊,只需正常缴纳商税,便能赚取远超封地的利润,这笔账显然划算。嬴傒张了张嘴,竟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扶苏趁热打铁,语气愈发坚定:“但有一条,无论贵族还是商人,只要建立工坊,必须依法纳税,不得有特权。儿臣提议,取消所有免税政策,上至宗室贵族,下至平民百姓,一视同仁——儿臣愿从自身做起,太子府的田产、商铺,明日起便按章缴税,绝不例外!”
“什么?!”殿内一片哗然,几名老臣连忙出列反对:“太子殿下不可!您乃储君,太子府的产业历来免税,此乃陛下恩典,岂能轻易取消?”“贵族免税是大秦惯例,若骤然取消,恐伤宗室之心,引发不满!”
扶苏摇头,语气诚恳:“诸卿试想,若有人凭特权不缴税,其工坊成本便低于他人,可低价倾销,最终会挤垮所有守法经营者,损害的是所有人的利益。如今大秦初定,正需公平税负凝聚民心,若连宗室都能依法缴税,百姓自会信服,商税才能顺利推行。”
嬴政看着殿内的反应,沉吟良久,终于开口:“扶苏所言有理。此事便先按此方向定调,李斯、冯去疾、扶苏,你们三人会后完善具体方案,报予朕审阅。”
“臣等遵旨!”三人齐声应诺,贵族们见陛下已表态,且自身能参与工坊经营,便不再反对,殿内的争议暂时平息。
就在此时,内侍匆匆走进殿内,神色凝重:“陛下,工部急报——前韩水工郑国,于昨夜病逝于关中,享年七十一岁。”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不少大臣面露惋惜——郑国虽为韩国派来的“疲秦”奸细,却主持修建了郑国渠,灌溉关中万亩良田,让关中从贫瘠之地变为沃野,支撑了大秦统一六国的粮草需求,功绩卓着。
扶苏上前,语气沉痛:“父王,郑国主持修建郑国渠,对大秦有功,惠及万千百姓,儿臣恳请陛下,允许郑国入‘英雄纪念堂’,与白起 商鞅等功臣并列,受后世祭祀。”
“不可!”一名老臣立刻反对,此人是信奉“士农工商”等级观念的博士,“郑国乃‘工’匠出身,且曾是敌国奸细,英雄纪念堂供奉的皆是军功赫赫的将领与治国安邦的大臣,岂能让一个工匠入内?这岂不是乱了等级次序?”
另一名大臣附和:“商君法重农抑商,工匠虽有技艺,却属‘末流’,若让郑国入英雄堂,恐会让百姓轻视士大夫与将士,争相学工,不利于国本!”
扶苏反驳道:“诸卿此言差矣!功绩岂能以出身论?王翦将军破楚灭赵,是军功;郑国修渠富民,是民生之功——若无郑国渠的粮食,将士们何以有粮草征战?百姓何以有饭吃?大秦何以强盛?”
他看向叔孙通与蒙毅,二人立刻出列支持:“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英雄纪念堂当以‘功绩’论英雄,而非出身。表彰郑国,既能彰显大秦赏罚分明,也能鼓励更多有技艺的工匠为大秦效力,于国于民皆有益。”
嬴政沉吟片刻,最终点头:“扶苏所言有理,郑国功绩卓着,准其入英雄纪念堂,按功臣之礼安葬。”
尽管仍有少数大臣不满,但在嬴政的决断下,此事终究定了下来。扶苏心中稍定,又想起另一桩要事,深吸一口气,再次上前:“父王,儿臣还有一请——恳请陛下废除连坐制度,同时废除车裂、凌迟等酷刑,统一死刑为砍头、赐毒酒,以改变大秦‘残暴’的形象,收拢民心。”
此话一出,殿内瞬间炸开了锅,反对之声比之前更甚——连坐与酷刑,可是大秦统治的根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