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舱内,那团被注入“信息模因”的有机物质,不再是之前那种死气沉沉的状态。它开始剧烈地蠕动、收缩,仿佛内部有无数的微小引擎在同时启动。营养物质被疯狂吞噬,其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勾勒出某种充满攻击性的轮廓。
骨骼的喀啦生长声、肌肉纤维撕裂又重组的细微声响、以及一种低频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嗡鸣,透过厚厚的隔离层,清晰地传到外部观察人员的耳中。一些心理素质稍差的研究员已经开始脸色发白,忍不住后退。
李教授紧紧抓着控制台边缘,指节发白,眼睛死死盯着内部传感器传回的数据。生命体征信号从无到有,如同火山喷发般急剧攀升,能量代谢率高的吓人,神经电活动复杂程度瞬间超过了地球上任何已知生物。
“形态稳定!符合蓝图预期!”
“生物组织活性……超出安全阈值300%!”
“能量反应持续升高!它……它快要‘醒’了!”
在所有人混合着恐惧与期待的目光中,培养舱内的生物终于定型。
它约有一匹成年马大小,外形与虚拟世界中的迅猛兽有七八分相似——流线型的狰狞头颅,覆盖着黑亮几丁质甲壳的强壮身躯,反关节的下肢充满了爆发力,前肢是两对闪烁着寒光的、如同镰刀般的骨刃。但与虚拟单位不同的是,它的甲壳接缝处隐隐流动着暗红色的、如同熔岩般的能量纹路,那是现实物质在响应信息模因时产生的某种能量外显。它的眼睛尚未睁开,但整个躯体已经散发出一种原始的、纯粹的掠食者气息。
突然,所有的生命体征数据猛地一个陡升!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猛地从培养舱中爆发出来!那声音并非单纯的生物咆哮,其中夹杂着高频的骨刃摩擦声、甲壳震颤声,以及一种仿佛能撕裂灵魂的灵能尖啸!厚重的复合玻璃观察窗在这声嘶吼下剧烈震动,产生出细密的裂纹!实验室内的警报器被瞬间触发,刺耳的铃声与闪烁的红光交织在一起。
培养舱内,那只迅猛兽猛地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灼热、狂暴的猩红色的眼睛!它本能地人立而起,镰刀般的骨刃狠狠劈砍在培养舱的内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留下深刻的痕迹。束缚它的生物固定装置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它活着!而且充满了难以驯服的野性与力量!
“镇静剂!最大剂量!” 李教授嘶声喊道。
但已经晚了,或者说,常规的镇静剂对这种结构的生物能否起效都是个问题。迅猛兽的挣扎越来越剧烈,培养舱开始出现结构变形的迹象。
就在这时,一直保持沉默,通过投影观察着一切的林夜,微微抬起了眼帘。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仅仅是一个意念,透过“深渊”接口,沿着那无形的量子连接,跨越了虚拟与现实的鸿沟,精准地降临在那只狂暴的迅猛兽意识核心。
正在疯狂挣扎、试图破笼而出的迅猛兽,动作猛地一僵。
它那狂暴的、充满毁灭欲望的猩红双眼,如同被冰水浇灌,瞬间凝固。其中翻滚的原始野性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冰冷的……服从。
它停止了攻击,庞大的身躯缓缓伏低,镰刀骨刃收敛在身前,那令人恐惧的头颅微微低下,朝向林夜投影的方向。喉咙里发出的不再是毁灭的咆哮,而是一种温顺的、表示臣服的低沉呜咽。前一秒还是择人而噬的凶兽,下一秒却变成了最驯服的猎犬。
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嗡嗡声,以及那迅猛兽温顺的呜咽。所有人都被这突兀的、违背生物本能的一幕惊呆了。
李教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亲眼见证了,一个超越物理距离、超越常规通讯方式的意识控制。这根本不是驯兽,这是……神启。
“现在,进行测试。” 林夜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打破了寂静。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成为了“净土”实验室有史以来最颠覆认知的时刻。
在林夜的远程指令下,这只迅猛兽完成了一系列令人瞠目结舌的任务:
它能够以惊人的速度和精度,在复杂的障碍场地中穿梭,执行林夜意念中设定的复杂路径。
它可以分辨出不同颜色的标识,并对特定目标(由林夜指定)发起精准的、控制强度的攻击,而对近在咫尺的其他目标置之不理。
当研究人员按照林夜的要求,将一头用于测试的、处于狂暴状态的合成战斗机械放入场地时,迅猛兽在林夜一个“击杀”的意念下,如同鬼魅般扑上,镰刀骨刃在数秒内将坚固的合金机械拆解成了碎片,动作高效、冷酷,没有丝毫多余。
甚至,当林夜命令它“静止”,即便研究人员用高压电击棒(在安全权限内)进行挑衅,它也如同雕塑般纹丝不动,只有那双猩红的眼睛,始终追随着林夜投影的方向。
最令人震撼的测试出现在最后。林夜命令它走向场地边缘一个标记着“高能辐射区”的隔离门。迅猛兽的步伐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微不可查的迟疑——那是生物规避危险的本能在起作用。然而,这股本能仅仅持续了不到半秒,就被更强的、来自主巢意志的指令彻底覆盖。它毫不犹豫地、步伐稳定地走入了那片对任何碳基生物都意味着死亡的辐射区,直到林夜下令停止。
测试结束。
数据无可辩驳地表明:主巢意志对现实虫族单位的控制力,是绝对的、超越本能的、无视距离(至少在行星范围内)的。林夜一个念头,可以决定它们的生死、行动、乃至违背其生存天性。
李教授看着安静地伏在林夜投影前的迅猛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庆幸?有了对抗灾厄的锋利武器。还是恐惧?这武器只听从唯一一个存在的意志。
屏幕上的林夜,对于测试结果似乎并不意外。
“可控性,验证通过。”他淡淡地宣布,“下一步,规模孵化。时间,不多了。”
现实世界的第一块虫族基石,已然落下。它冰冷,它高效,它绝对服从。而握有这把钥匙的,唯有林夜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