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了“影梭”作为一种“信息程序”的本质后,林夜的研究策略发生了根本性转变。硬碰硬的对抗和纯粹的生物进化,在面对这种非物质的规则实体时,显得事倍功半。他需要一种新的武器——信息层面的模仿与渗透。
母巢的研究重心,转向了破译和模仿“影梭”之间的信息传递方式。分析室日夜不停地记录着那只被囚禁的“影梭”所散发出的、极其微弱的信息波动。这些波动并非语言,更像是一种基于特定协议的、高效的二进制指令流,充满了简洁、冰冷的逻辑美感,用于协调行动、传递目标信息、或许还有更高级的指令接收。
破译过程异常艰难。这种信息协议的结构与任何已知的文明通讯方式都截然不同,其加密方式基于某种非欧几里得几何逻辑和动态变化的熵值密钥。虫族的计算单元为此烧毁了无数次,才勉强找到其编码规律的一丝皮毛。
与此同时,另一项并行的研究也在进行——尝试制造虫族自己的“信息伪装”。
基于初步破译的“影梭”通讯协议片段,以及对其能量签名和行为模式的模仿,一种新型的虫族单位被设计出来——“拟态影虫”。它们放弃了绝大部分战斗功能,其核心能力就是模拟“影梭”的信息特征。
最初的“拟态影虫”拙劣而可笑。它们散发出的信息波动充满了“虫族味道”,在虚空中如同黑夜里的灯塔,不仅无法伪装,反而会立刻引来大量“影梭”的围攻和分解。
失败,调整,再失败,再调整……进化在无数次试错中艰难推进。
“拟态影虫”的外壳材质被替换为更接近虚空本质的非反射性生物材料;其能量核心被改造,以模拟虚空能量的惰性波动;最重要的,是其信息发射器官被无数次优化,使其发出的信号越来越接近真正的“影梭”那种冰冷、简洁、缺乏生命特征的感觉。
终于,在付出了不知道多少“拟态影虫”被同类(真正的影梭)撕碎的代价后,成功了一次。
一只经过无数次迭代的“拟态影虫”,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小群在堡垒外围游弋的“影梭”。它没有发动攻击,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秩序”特征,只是模仿着它们的行为模式,同步着它们的信息波动。
那群“影梭”似乎产生了瞬间的“困惑”,它们的信息流出现了短暂的紊乱。它们围绕着这只“拟态影虫”旋转了几圈,进行了数次“身份验证”般的信息扫描。最终,它们似乎将其识别为了“己方单位”,或者至少是“无害的背景噪音”,不再理会,继续它们的巡逻。
成功了!虽然只是最低程度的、短暂的欺骗,但这证明了一条全新的道路是可行的——虫族可以模仿虚空造物,甚至可能融入它们的信息网络!
林夜没有冒进。他命令这只成功的“拟态影虫”继续观察,记录下更多“影梭”群体的内部通讯模式和行动规律。这仅仅是逆向工程的第一步,是渗透进敌人通讯网络的第一声微弱的敲门声。
但这一声敲门声意味着,虫族不再仅仅是在外部与虚空对抗,他们开始尝试理解敌人的“语言”,并准备用敌人的方式,打入敌人内部。一场在信息层面的、无声的间谍战争,悄然拉开了序幕。
“拟态影虫”的成功渗透,如同在绝对隔音的密室墙壁上,钻开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孔洞。林夜不再满足于被动的观察和模仿,一个更大胆、更危险的想法在他心中酝酿——主动与虚空进行通讯。不是欺骗性的伪装,而是尝试建立一次真正的、双向的“对话”。他要直接向那片冰冷的“免疫系统”发出询问,试探其反应,哪怕这可能意味着暴露自身,引来灭顶之灾。
准备工作细致而漫长。母巢调动了几乎全部的计算资源,基于对“影梭”通讯协议的破译成果,结合灵能帝国关于高维信息传递的理论,开始编制一段特殊的“问候”信息。
这段信息必须极其谨慎。它不能包含任何过于复杂的、可能被判定为“需要清理的高度有序信息”(如艺术、哲学),也不能显得过于低级而无意义。最终定稿的信息流,核心内容极其简洁,近乎于宇宙尺度的基础问答:
【识别请求。发送源:进化集合体(虫群)。目标:清理协议执行单元(虚空)。询问:清理标准?存在意义?】
信息被高度加密,并包裹在一层模拟“影梭”背景噪音的外壳中,通过秩序堡垒最新建造的小型定向发射阵列,瞄准了之前探测到的、能量流动最为集中的一条“信息脉络”节点。
发射的瞬间,整个秩序堡垒仿佛都屏住了呼吸。所有活动暂停,能量输出降至最低,连那微弱的磷光苔藓田都黯淡下来,生怕一丝多余的“秩序”波动干扰了这次危险的尝试。
信息流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没入那片永恒的黑暗。随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分钟,十分钟,一小时……没有任何回应。只有虚空那永恒不变的、令人窒息的背景“噪音”。
就在林夜几乎认为这次尝试失败,或者信息根本未被接收时,异变陡生!
整个秩序堡垒猛地一震!并非物理上的震动,而是规则层面的剧烈颤抖!堡垒外壁的稳定符文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能量消耗瞬间飙升!
紧接着,一股庞大、混乱、却蕴含着明确“意志”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银河,沿着信息发射的路径,反向冲入了秩序堡垒的接收系统!
这股信息流并非语言,而是直接的概念冲击,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逻辑碎片和冰冷的执行指令:
【……检测到未授权信息源……高复杂性……高适应性……标记:异常……优先级:提升……】
【……清理标准:信息熵阈值超越设定参数……存在意义:维持系统整体信息平衡……】
【……警告:异常信息集合体(虫群)……抗拒清理……尝试理解……逻辑冲突……错误……错误……】
【……执行清除指令……坐标锁定……】
信息流中夹杂着无数文明的残骸记忆,它们被毁灭前的最后景象、绝望的呼喊、科技的闪光,如同破碎的镜片般混乱地拼接在一起,形成了这幅令人癫狂的画卷。最终,所有的信息都汇聚成一个清晰无比、冰冷彻骨的指令——识别,清除!
第一次虚空通讯,收到了回复。但这回复并非对话,而是来自“免疫系统”的死亡通牒!林夜的主动问候,不仅未能获得理解,反而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火炬,彻底暴露了秩序堡垒的存在,并引来了更高层次的关注和……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