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的崩溃,如同在已然汹涌的绝望之海中,投下了一颗巨大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传遍了尚在抵抗或观望的每一个角落。那些依靠联盟庇护的中小文明,那些在夹缝中求存的独立殖民地,此刻彻底暴露在了冰冷的宇宙现实面前。
虚空,在吸收了联盟最后的力量后,扩张的速度有增无减。它不再仅仅是一个遥远的威胁,而是切实地、不可阻挡地吞噬着一个个星系,将繁华化为死寂,将生命归于虚无。
而在这片不断扩大的黑暗面前,唯一依旧保持着完整建制、依旧在有条不紊地执行着“焦土策略”、甚至偶尔会与虚空扩张区边缘发生小规模、高烈度接触战的势力,只剩下了一个——林夜的虫族。
这一刻,所有幸存者才幡然醒悟。他们曾经恐惧、憎恶、联合起来试图消灭的虫群,在真正的宇宙级灾难面前,竟然成了唯一一块看起来还算坚固的“礁石”。尽管这块礁石本身也充满了危险,它吞噬一切,冷酷无情,但至少,它还在那里,还在“行动”,还在“抵抗”。
一种微妙而迅速的心态转变,开始在残存的文明中蔓延。
最先做出实际行动的,是一些位于虫族控制区边缘、原本在联盟崩溃后已陷入绝望的小型机械文明遗民。它们的逻辑核心在经过严酷的概率计算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依附虫族,利用其对抗虚空的能力,是当前生存概率最高的选择,尽管这意味着失去独立和尊严。几艘搭载着它们文明核心数据库和种子的方舟,小心翼翼地靠近虫族控制的星域,发送着表示臣服和请求庇护的、重复的信息流。
紧接着,一些人类和类人文明的逃亡舰队,在目睹了盟友的崩溃和虚空的无情后,也终于放下了最后的骄傲。他们不敢直接进入虫族腹地,而是选择在虫族活动区域的边缘,那些刚刚被虫群“焦土”过、只剩下荒芜星骸的星系停泊下来,如同依附在巨兽身边的共生菌。他们向虫族发送信息,愿意提供自身文明的技术数据库、劳动力,甚至是基因样本,只求能在虫族的阴影下,获得一丝喘息之机,哪怕只是暂时的。
甚至一些零散的、失去了方舟的灵能帝国幸存者,也放下了往日的傲慢。他们不再宣扬灵能的至高无上,而是试图用他们独特的、对高维能量的感知能力,向虫族证明自己的价值,希望能够被接纳,成为虫族对抗虚空的一份子。
林夜的意志,如同冰冷的星空,注视着这些迟来的“投诚者”。他没有表现出欢迎,也没有立刻驱逐。对于这些文明,他采取了最务实的态度:有价值的,吸纳其技术精华,将其知识融入虫族的进化体系;愿意提供资源的,划定边缘区域允许其暂居,并视其为潜在的、可随时取用的“储备粮”;至于那些毫无价值、只会消耗资源的,虫群的回应简单而直接——吞噬。
虫族的控制区,在以一种另类的方式“扩张”。并非传统的领土占领,而是形成了一片以虫族核心活动区为圆心,向外辐射的、由被吞噬的荒芜星域、依附的残存文明、以及不断与虚空交锋的前线构成的、复杂的“生存地带”。
林夜的心态,也在这孤立无援的绝境中,发生了微妙的、却是根本性的转变。他最初只是为了生存,随后是为了征服,再然后是为了应对Gm和军方的干预。但现在,所有的外部敌人(联盟、Gm)要么崩溃,要么暂时妥协,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威胁,只剩下虚空。
他看着那些在绝望中向自己靠拢的、瑟瑟发抖的文明火种,看着虫群为了延缓虚空扩张而进行的、代价惨烈的适应性进化,一种超越了种族、超越了仇恨的责任感,如同冰冷的金属般,缓缓注入他那已非人非虫的意识核心。
他不再仅仅是虫族的主宰,不再是人类的玩家林夜。他,以及他所代表的这个不断进化、不断吞噬、不断抵抗的虫族文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站在了所有幸存文明的最前方,成为了横亘在虚空与文明世界之间的一道……孤高的、或许也是最后的“屏障”。
为了生存,也为了他所创造的这一切不至于毫无意义地归于虚无,他必须扛起这面旗帜,无论这面旗帜是由血肉、金属还是冰冷的意志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