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部分”四个字,如同四把淬毒的匕首,悬停在林晚的神经末梢。她看着玄臻那挺拔却莫名透着一丝孤绝的背影消失在行政楼的转角,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他要被揭穿了吗?
那个属于千年之前的、惊世骇俗的秘密,就要在这充斥着现代规则与冰冷探照灯的军营里,被彻底撕开伪装,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王教官催促她归队的喊声在耳边嗡嗡作响,她却仿佛听不真切。脑海中只剩下玄臻最后看她那一眼——复杂,沉重,带着未尽的千言万语,以及一种……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近乎悲壮的平静。
他平静吗?还是……早有准备?
“带你离开……”
他那句誓言般的低语,再次在她心海深处掀起狂澜。如果他被调查组控制,被当作“异类”囚禁甚至研究,那所谓的“离开”,岂非成了镜花水月?
一种莫名的焦灼,如同野火,在她心底疯狂蔓延,甚至暂时压过了那蚀骨的恐惧。
行政楼,临时调查室内。
气氛比上一次更加凝重。赵组长面前的桌上,摊开着几份刚刚通过特殊渠道紧急调阅而来的档案。纸质泛黄,有些部分的字迹甚至带着古老的书写习惯,与旁边平板电脑上显示的现代电子档案格格不入。
李干事操作着电脑,眉头紧锁:“组长,这部分加密档案的权限极高,而且……格式非常古老,解密需要时间,有些字段的编码方式……从未见过。”
赵组长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一份纸质档案的影印件,那上面有一张黑白照片,是年轻许多的“秦臻”,眉宇间的冷峻与如今别无二致,但照片角落标注的日期和部分经历,却透着难以解释的矛盾。更令人心惊的是,档案中数次提及的“特殊能力评估”与“非标准行为记录”,其描述用语,隐隐指向某种……超越常规认知的范畴。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秦教官,”赵组长终于抬起头,目光锐利如鹰,射向坐在对面,神色淡然的玄臻,“对于你档案中这些……‘不一致’和‘特殊记录’,你作何解释?”
玄臻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仿佛那被质疑的不是他自己。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听不出丝毫波澜:“时间久远,记忆难免模糊。至于特殊记录……身为军人,总有些不便公开的任务。”
滴水不漏。却更显可疑。
训练场上,林晚心不在焉。每一个动作都如同提线木偶,她的注意力全部系在了行政楼的方向。阳光炙烤着大地,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阵阵发自心底的寒冷。
休息哨声响起,她几乎是立刻朝着行政楼的方向望去,目光焦灼。
“别看了。”张雅凑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带着同情,“秦教官被叫去这么久……我看这次事情有点大。晚晚,那天晚上拉练,他救你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有点太‘那个’了?”她比划了一个难以形容的手势。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连张雅都感觉到了吗?那调查组……
她抿紧嘴唇,没有回答。内心的天平正在疯狂摇摆。一边是现代社会二十年来建立的、根深蒂固的认知与规则,一边是那个男人眼中沉痛千年的悔恨与他石破天惊的誓言。理智告诉她应该远离,明哲保身,可情感深处,却有一种力量,拉扯着她,不让她就此退缩。
她想起他背脊上纵横的伤痕,想起他搏杀野猪时那超越常人的悍勇,想起他提及“构陷”时眼中那凌厉的杀伐之气,更想起他低声说“带你离开”时,那近乎破碎的脆弱与决绝。
他或许危险,或许偏执,或许……真的不属于这个时代。
但他看向她的眼神里,那沉甸甸的、跨越了生死与时空的情感,不似作伪。
如果……史书上那杯鸩酒,真的别有隐情吗?
如果……他真的是被迫做出那个残酷的选择呢?
那这千年的追寻与悔恨,该是何等的……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操场边缘那片小树林——昨夜,玄臻曾在那里,指尖划过那个神秘的“追踪密符”。鬼使神差地,她趁着众人休息喝水,悄无声息地挪到了队伍边缘,靠近了那片区域。
她蹲下身,假装系鞋带,目光却飞快地扫视着地面。凭借着记忆中对那个模糊符号轮廓的印象,她仔细搜寻着。
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一处——在一棵老树的根部,一块略显松动的泥土旁,有一个极其浅淡、几乎被落叶覆盖的、用细小石子勉强嵌出的印记!那印记的走向,与他昨夜在空气中划出的弧度,以及他今日在低桩网旁手掌按地的轮廓,隐隐吻合!
他真的在这里留下了记号!给谁看?给可能存在的……“其他”存在?
“记忆模糊?不便公开?”
调查室内,赵组长显然对玄臻的回答极为不满,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带来强大的压迫感。
“秦臻!我希望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基地的安全,学员的安全,容不得半点含糊!你那些无法解释的过往,你超出常人的能力,以及你对待林晚同学异常的关注度……所有这些,都必须有一个合理的、经得起核查的解释!”
玄臻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唯有在听到“林晚”二字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冰寒的厉芒。
“赵组长,”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安抚躁动气息的沉稳,“我的忠诚与职责,无需向任何人证明。至于林晚同学……”他顿了顿,目光坦然迎上赵组长逼视的眼神,“我保护她,如同保护每一位学员,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赵组长气极反笑,他拿起一份文件,“那这份来自医院的记录怎么解释?你背部的陈旧伤,尤其是那道斜贯肩胛的致命伤,其愈合状态和伤痕特征,连顶尖的外科专家都无法给出合理解释!还有你的血型,一种极其罕见的、在现代医学数据库中都几乎找不到匹配记录的……古老血型!”
“秦臻!你告诉我!这些,也是‘记忆模糊’和‘不便公开’能解释的吗?!”
质问如同惊雷,在狭小的房间内炸响。
门外的守卫似乎都感受到了里面的紧张气氛,身形绷得更紧。
玄臻沉默了。
他垂下眼睑,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骨节分明的手。那双手,曾执掌过生杀予夺的朱笔,也曾徒手搏杀过凶猛的野兽。此刻,在冰冷灯光的照射下,却仿佛承载了千年的孤寂与秘密。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然后,他重新抬起头,看向赵组长,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平静无波,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带着某种悲悯与疏离的……了然。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
“赵组长,”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有些真相,并非不愿告知。”
“而是知晓本身……”
“便是一种……无法承受的……诅咒。”
“无法承受的……诅咒?”
赵组长愣住了,李干事也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指,惊疑不定地看着玄臻。这话语里的意味太过玄奥,完全超出了他们常规的调查范畴。
就在这时,玄臻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了调查室那扇单向玻璃窗——窗外,是行政楼前的空地,更远处,是训练场的方向。
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幽深的弧度。
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然后,他重新看向赵组长,眼神恢复了之前的淡然,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语从未出口。
“关于我的档案和过往,”他平静地说,“如果组织认为有必要,可以继续调查。我接受一切审查。”
他的配合,与他之前话语中透露出的神秘,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反差。
赵组长眉头紧锁,盯着玄臻,试图从他那张冷峻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却一无所获。这个男人,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从里面捞出什么。
而训练场边缘,刚刚确认了那个神秘符号存在的林晚,心慌意乱地站起身,一抬头,却恰好对上了行政楼方向。
她看到,在那扇反射着阳光的玻璃窗后,似乎……有一道模糊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远远地……望着她。
是错觉吗?
还是……
他早已算准了这一切?
包括她的探寻,包括她的犹豫,包括她此刻……与他隔空相望的、这心惊肉跳的一眼?
林晚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仿佛看到,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之后,无尽的黑暗正在汇聚,一场远比调查组介入更为凶险、更为庞大的风暴,正伴随着那句“无法承受的诅咒”,悄然……降临。
“无法承受的诅咒”究竟指什么?是知晓他身份带来的灾厄,还是揭开真相会释放的更大恐怖?
玄臻面对调查组的步步紧逼,为何突然展现出近乎“配合”的态度?是缓兵之计,还是……他正主动将调查引向某个更深的目的地?
林晚发现的“追踪密符”证实了玄臻并非孤身一人,他在等谁?或者说,他在“标记”谁?
(深渊之眼已然睁开!您认为,玄臻口中“无法承受的诅咒”会是怎样的存在?他看似配合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惊天的布局?而林晚,在这场逐渐失控的风暴中,是会成为破局的关键,还是……下一个被卷入深渊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