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内烟尘渐散,只余满地狼藉与那皑皑白骨。蜂巢黑石彻底湮灭,老魔怨毒的余音似乎还在冰冷的空气中萦绕。
“万渊归墟……”刘伯温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紧锁。他博览群书,尤精堪舆山海,却只在某些最为古老、近乎神话的残篇孤本中,见过关于“归墟”的只言片语。传说其为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
那是传说中天地水流的最终归宿,是一切终结与回归之地。老魔提及此地,绝非偶然!
“大人,您没事吧?”墨羿上前,看到刘伯温苍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登莱士卒们也开始清理现场,救治伤员,看向刘伯温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无妨,只是消耗过度。”刘伯温摆摆手,目光扫过崩塌的祭坛和碎裂的黑石,“此地不宜久留。墨羿,仔细搜查,看那老魔意念遁走之处,可有其他线索。”
“是。”墨羿立刻领命,身形如电,掠向石窟顶部那道裂缝。
刘伯温则走到那残破的禹皇阵图边缘,盘膝坐下,一边调息恢复,一边以神识仔细感应此地残留的气息。老魔在此经营日久,借助上古凶兽遗骸与残阵之力培育邪能,其目的绝不仅仅是制造混乱。那“万渊归墟”……难道他们想在那里做文章?归墟无底,吞噬万物,若被邪法引动,或是将其污秽能量注入其中,会引发何等恐怖的后果?老魔所谓的“陆沉”,恐怕并非虚言恫吓。
片刻后,墨羿返回,手中拿着几片细微的、闪烁着幽光的黑色晶体碎片,以及一块被灼烧过半的兽皮。“大人,裂缝深处有强烈的空间波动残留,这些碎片蕴含的邪能极其精纯,应是那黑石核心所遗。这块兽皮上,似乎绘制着某种……海图,指向东北极深之处。”
刘伯温接过碎片和兽皮,神识探入。碎片中的邪能虽已无源,却依旧带着一种侵蚀万物的本质。而那半张兽皮海图,线条古朴扭曲,标注的星辰方位与现今迥异,但在其边缘,一个用暗红色颜料勾勒出的、如同漩涡般的标记旁,赫然写着一个古老的篆文——“墟”!
果然指向归墟!
“立刻返回舰队,将此间发现,连同‘万渊归墟’之讯,以最高密级呈报陛下!”刘伯温当机立断。此事关系太大,已非他一人或格物院所能独立应对。
舰队迅速撤离了巨龟岛,带着沉重的心情和至关重要的情报,开始返航。回程路上,刘伯温一边恢复功力,一边不断研究那半张海图和黑色晶体碎片。他尝试以《皇极经世录》推演归墟之地的气运,却发现那里仿佛是一片虚无,是天地气运循环的一个“黑洞”,难以窥测,却又隐隐感觉到一种大恐怖、大寂灭的意蕴。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团暗金国运之力,在经历了与禹皇遗迹的共鸣以及全力施展“山河印”后,似乎变得更加活跃,与他的联系也愈发紧密。他感觉到,自己对这股力量的掌控正在加深,或许用不了多久,便能真正发挥出其部分威能。
半月后,舰队返回登莱。刘伯温的密奏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直送应天。
谨身殿内,朱元璋看罢密奏,久久不语,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侍立的朱标、徐达、李善长等人,亦是面色严峻。
“万渊归墟……陆沉之祸……”朱元璋缓缓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骇人的精光,“倭寇邪魔,其志不在掳掠,而在亡我社稷,毁我江山!”
他猛地一拍御案,声如雷霆:“传旨!命沿海所有水师进入一级战备,全力搜捕剿灭一切倭寇残余!工部、户部,倾尽全力,加速建造新式战舰,储备军械粮草!”
“陛下,”徐达沉声道,“若伯温兄所虑成真,归墟之地恐非寻常水师所能抵达,亦非人多可解。臣以为,当务之急,一是继续由格物院深研克制邪能之法,二是需派遣精锐,先行探查归墟虚实。”
朱元璋看向刘伯温:“伯温先生,你意下如何?”
刘伯温出列,躬身道:“徐将军所言极是。归墟神秘莫测,凶险异常,盲目大军压境恐适得其反。臣请旨,再往北海,循图探寻归墟入口,查明倭寇真正图谋,再定对策。此行不需大军,只需数艘快船,精干人手即可。”
朱元璋沉吟片刻,决然道:“准!伯温先生,朕便将此重任,再次托付于你!一应所需,朕皆准予!记住,探查为主,若事不可为,务必全身而退,朕与大明,需要你!”
“臣,定不辱命!”刘伯温深深一揖。
他知道,这一次,他将要面对的,可能是自天地开辟以来便存在的终极奥秘之一,也可能是关乎整个大明乃至华夏命运的最终战场。
离开皇宫,刘伯温立刻返回格物院。他需要更充足的准备,也需要挑选合适的同伴。玄玑子需留守主持研究,沈括需督造器械,那么,最能倚仗的,依旧是……
“墨羿,准备一下,我们再去北海。”刘伯温看着面前沉默寡言的年轻人,“这一次,要去的地方,可能是真正的……无间地狱。”
墨羿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绝对的冷静与坚定:“是。”
窗外,风云渐起,仿佛预示着那深藏于渤海之东的无底深渊,正悄然张开它吞噬一切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