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勒住马缰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前方蒙古使者的身影已近在咫尺,那人身着皮袍,腰间挂着的铜饰在阳光下晃出冷光,显然是要赶去黑石关与刘参将会合。他身后跟着的吴峰压低声音:“沈佥事,再往前就是刘参将的眼线范围,要不要直接动手?”
沈砚没有立刻回答,指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平安符 —— 锦缎贴着皮肤,传来熟悉的暖意。他想起苏清鸢绣符时的模样,想起她叮嘱 “凡事多留点心”,心中那股冲动渐渐压了下去。“不行,” 他声音沉缓,“我们只有十人,若在这里动手,动静太大,会打草惊蛇。等他远离黑石关眼线,再截杀不迟。”
吴峰点头应下,两人率队悄悄跟在使者身后,马蹄踏在枯草上,只发出极轻的声响。沈砚的目光始终锁在使者腰间,那里除了铜饰,还别着一枚令牌,纹路模糊却透着诡异 —— 他总觉得这使者的身份不简单,绝非普通的传令兵。
就在这时,一阵破空声突然传来!沈砚心中一警,正要拔刀,却见一支羽箭精准地射向使者的马缰,“咔” 的一声,缰绳应声断裂。马匹受惊扬起前蹄,使者惨叫着摔落马下,还没爬起来,便被几名身着猎装的汉子按在地上。
“哈哈哈,沈大人,别来无恙啊!”
清脆的笑声从斜后方传来,沈砚转头望去,只见一名女子骑着枣红马,手持长弓,额间系着银饰,正是叶赫部的拓跋燕。她身后跟着二十余名部落勇士,个个手持弯刀,眼神锐利如鹰。
沈砚握紧绣春刀,语气带着警惕:“拓跋小姐为何拦我?你与这蒙古使者是什么关系?” 他此前虽未与拓跋燕打过交道,却听过叶赫部的传闻 —— 这支部落在草原上以勇猛着称,从不轻易依附他人,此刻突然出现,实在可疑。
拓跋燕翻身下马,走到沈砚面前,她比寻常女子高出半个头,身上的猎装沾着草屑,却丝毫不显狼狈。“沈大人莫急,” 她笑着摆了摆手,“我与这使者可不是一伙的 —— 他是蒙古权臣巴图的人,而巴图,是我叶赫部的死对头。”
吴峰上前一步,挡在沈砚身前:“你怎么证明?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演给我们看,想趁机偷袭?”
拓跋燕闻言,非但不恼,反而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递给沈砚:“这是巴图的令牌,我去年在草原上截过他的商队,特意留了一枚。你看这使者腰间的令牌,与我这枚是不是一模一样?”
沈砚接过令牌,指尖抚过上面的纹路 —— 果然与使者腰间的令牌纹路一致,只是这枚颜色更深,显然年份更久。他心中的警惕稍减,却仍未放松:“就算你与巴图有仇,为何要帮我?你我素不相识,我是朝廷官员,你是草原部落首领,我们之间没有交集。”
“怎么没有交集?” 拓跋燕挑眉,语气变得严肃,“巴图与刘参将勾结,你以为他只是想帮刘参将叛乱?他是想借刘参将的手,打通中原的通道,然后联合女真部落一起南下!到时候,不仅你们大明的百姓要遭殃,我们草原部落也会被他吞并 —— 我叶赫部可不想做他的阶下囚。”
沈砚心中一震。他之前只担心刘参将勾结蒙古,却没想到背后还有女真的身影。若巴图真与女真联手,后果不堪设想 —— 边关一旦失守,中原腹地便会暴露在铁蹄之下。他看着拓跋燕,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破绽,却只看到坦荡与急切。
“你想要什么?” 沈砚开门见山。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拓跋燕愿意出手,必然有她的条件。
拓跋燕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似乎没想到沈砚如此直接。“我要巴图的命,还要救我弟弟。” 她声音低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苦涩,“巴图去年软禁了我弟弟,逼我叶赫部归顺,我一直没找到机会救他。如今巴图的注意力都在刘参将身上,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 只要你帮我救出弟弟,我叶赫部愿意全力助你平叛,断了巴图的援军,让刘参将变成孤家寡人。”
沈砚的指尖再次触到平安符,心中快速盘算起来。若拒绝拓跋燕,仅凭他们现有的人马,根本无法同时应对刘参将的叛军和巴图的蒙古兵;可若答应,又要分心去救她弟弟,平叛的时间会被拖延 —— 而且,他无法完全信任拓跋燕,万一她在中途反水,他们会陷入绝境。
“沈佥事,不可信她!” 吴峰在一旁急声道,“草原部落向来反复无常,我们不能拿平叛的大事冒险!”
拓跋燕没有反驳,只是看着沈砚,眼神坚定:“我知道你不信我。这样,我可以留下三名勇士做人质,跟着你行动。等我们联手打败巴图,救出我弟弟,再让他们回来 —— 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沈砚看着拓跋燕的眼睛,那里没有丝毫犹豫。他想起陆炳之前说的 “要懂得利用各方矛盾”,想起自己在江南时与楚瑶的合作 —— 那时他也有过疑虑,但最终证明,强强联手才能更快解决问题。“好,我答应你。” 沈砚做出决定,“但我有条件:你的人必须听从我的指挥,不能擅自行动;救你弟弟的事,要等我们先断了巴图的援军再说,不能打乱平叛的计划。”
拓跋燕立刻点头:“没问题!我叶赫部的人说话算话,绝不拖你后腿!” 她转身对身后的勇士吩咐几句,三名身材高大的汉子立刻走了出来,站到沈砚面前,神色恭敬。
沈砚示意吴峰将使者押起来,然后走到拓跋燕面前:“巴图现在有多少兵马在黑石关附近?他与刘参将约定何时出兵?”
“巴图带了三千骑兵,就在黑石关西北的草原上扎营,离这里不到五十里。” 拓跋燕回答得干脆利落,“他与刘参将约定,三日后清晨出兵,一起攻打宣大的守军大营 —— 赵将军那边兵力不足,若真让他们联手,宣大营肯定守不住。”
沈砚心中一紧。三日后出兵,时间如此紧迫,他们必须在这三天内搞定巴图的骑兵。“你对巴图的营地熟悉吗?有没有薄弱环节?”
“当然熟悉!” 拓跋燕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巴图的营地西边是粮草库,守卫最松 —— 他以为我叶赫部不敢轻易招惹他,没在那边安排多少人手。我们可以夜袭粮草库,一把火烧了他的粮草,让他的骑兵断了补给,自然就没办法出兵了。”
沈砚点头,觉得这个计划可行。但他还有一个顾虑:“巴图会不会还有其他援军?比如女真部落的人?”
提到女真,拓跋燕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前还没有,但我收到消息,女真的几个部落已经在暗中集结,就等巴图和刘参将得手后,一起南下。沈大人,这次平叛不仅是为了你们大明,也是为了草原的安宁 —— 我们必须尽快行动,不能给他们联手的机会。”
沈砚心中的责任感更重了。他不仅要平定刘参将的叛乱,还要阻止巴图与女真的阴谋,守住这边关的防线。他摸了摸腰间的平安符,想起苏清鸢的牵挂,想起苏伯父的秘方,心中更加坚定:“好,我们今夜就行动。你带我们去巴图的营地附近,熟悉地形;吴峰,你先审审这个使者,看看能不能问出更多巴图的情况。”
“是!” 吴峰与拓跋燕齐声应道。
使者被押到一旁,吴峰开始审讯。沈砚则与拓跋燕一起,趴在草地上,借着枯草的掩护,观察巴图营地的方向。拓跋燕指着远处的篝火,低声道:“看到那片最亮的篝火了吗?那是巴图的主营地,他身边有五百精锐护卫,不好对付。但粮草库在那边,只有五十人守卫,我们只要摸到那里,放一把火就行。”
沈砚点头,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今夜三更,我们兵分两路。你带你的人从东边吸引注意力,我带吴峰和校尉们从西边偷袭粮草库 —— 记住,只烧粮草,不要恋战,得手后立刻撤退,到这里汇合。”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那里易守难攻,就算巴图派兵追击,我们也能抵挡一阵。”
拓跋燕眼中闪过一丝佩服:“沈大人果然有谋略!就按你说的办!”
这时,吴峰走了过来,神色凝重:“沈佥事,问出来了。巴图不仅带了三千骑兵,还带了一批火器,是东厂那边送过来的 —— 他说,魏公公答应他,只要他帮刘参将拿下宣大,就给他更多的军火,让他统一草原。”
“魏忠贤!” 沈砚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没想到,魏忠贤竟然连草原部落都拉拢了,为了谋反,简直不择手段。“看来,我们不仅要断了巴图的援军,还要尽快平定刘参将,然后回师京城 —— 魏忠贤在京城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拓跋燕听到 “魏公公” 三个字,皱了皱眉:“就是那个在你们大明朝堂上搞风搞雨的太监?我听说他杀了不少忠臣,没想到还想勾结外人叛乱 —— 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沈砚没有接话,心中却愈发焦急。魏忠贤在京城的势力庞大,若他们迟迟不能回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 苏清鸢和苏伯父的安危,皇帝的处境,都让他牵挂。
“沈大人,别担心。” 拓跋燕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今晚一定能成功烧掉巴图的粮草,用不了多久,就能平定刘参将。到时候,我叶赫部还可以派骑兵护送你回京城,帮你对付那个太监!”
沈砚看着拓跋燕真诚的眼神,心中的焦虑稍减。他知道,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只有先解决眼前的危机,才能谈后续的事情。“好,我们一起努力。”
夕阳渐渐落下,草原上的风变得更冷。沈砚让校尉们休息片刻,养精蓄锐,自己则走到一旁,掏出苏清鸢写的伤药秘方,借着最后一丝天光看了看。纸上的字迹娟秀,每一个药方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甚至还写了 “草原气候干燥,伤口易感染,需多备金银花” 的备注。
他将秘方小心收好,摸了摸腰间的平安符,心中默念:清鸢,等着我,我一定会平安回去,不仅要平定叛乱,还要守护好你,守护好我们的家。
拓跋燕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那是你心上人送的吧?”
沈砚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嘴角泛起一抹温柔:“是,她在京城等我回去。”
“难怪你这么拼命。” 拓跋燕笑了笑,“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赢 —— 你还要回去娶她呢。”
沈砚抬头看向远方的营地,眼中恢复了坚定。他知道,今夜的行动至关重要,不仅关乎平叛的成败,更关乎他能否顺利回到京城,履行对苏清鸢的承诺。
夜色渐深,草原上的篝火渐渐亮起。沈砚站起身,对众人道:“准备行动!”
校尉们立刻起身,握紧手中的兵器。拓跋燕的勇士们也做好了准备,眼神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