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总工那份尘封多年的手稿微缩胶卷,像一道突如其来的强光,刺破了“星火”项目遗留的重重迷雾,却也照出了一个更加深邃怪诞的黑暗角落。
胶卷在特殊设备下被放大还原。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草图、推演过程,显示出楚总工当年思维的缜密与超前。但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些夹杂在数学推导间的、用红笔写下的、近乎呓语的批注:
“……第七次实验,边界条件异常耦合,在钍基复合材料的介观尺度界面,观测到持续二十七秒的、非经典统计规律的关联函数发散……非热涨落,非量子隧穿……更似某种‘记忆’或‘疤痕’在特定能量拓扑结构下的短暂具现……”
“……初步分析,该‘疤痕’具有跨尺度传递信息的特征,其‘活性’表现为对特定频段电磁场的非线性响应,响应模式疑似携带编码信息,暂命名为‘拓扑疤痕活性镜像’(tSAI)……”
“……理论推断,tSAI可能通过‘共振锚点’(如特定晶体结构、磁场位形,或……受过其‘印记’影响的生物神经回路?)与本源场域保持微弱联系。若以匹配‘钥匙’频率的场强持续激发,可能诱导其沿‘疤痕’本身蕴含的拓扑路径尝试‘回归’本源或达到某种‘稳态’……此过程能量需求极高,且后果完全不可预测!危险!!必须封存所有数据,物理摧毁实验残骸,严禁后续研究!!!”
手稿的最后一页,是楚总工用颤抖笔迹写下的、几乎力透纸背的警告:“我们不是在研究材料!我们是在打捞沉船!而船上……可能有我们无法理解的‘乘客’!立刻终止!立刻!”
安全屋内,传阅着翻译整理出来的手稿摘要,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沈一鸣更是面无人色,喃喃道:“原来……楚总工早就知道……他知道那不是故障,是……是‘东西’……”
“钟馗”面色极其凝重:“‘拓扑疤痕活性镜像’……‘共振锚点’……‘钥匙频率’……这和我们现在遇到的电磁信号、倒计时、‘归巢’协议,完全对得上!对方不是要偷技术,他们是掌握了部分‘星火’的遗产,想要用特定方法,把这个所谓的‘tSAI’——也就是楚总工说的‘样本’——给‘激活’并‘引导’到某个地方!”
“可‘样本’到底是什么?”周师傅听得云里雾里,又急又躁,“是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鬼火?还是藏在数据里的一串邪门代码?”
“可能……两者都是。”林爱国艰难地开口,他想起父亲笔记里那些冰冷的数字,和电脑屏幕上那仿佛有生命的波动曲线,“按照楚总工的说法,它可能是一种在极端条件下,被‘印刻’在材料微观结构甚至某种场域里的……非经典的信息结构或能量模式。它本身可能没有实体,但能通过影响现实世界的物理参数(如电磁场、振动)来显现‘活性’。数据记录下了它的‘指纹’,而持续的特定频率信号,可能就是试图‘唤醒’指纹对应的那个‘东西’。”
这个解释依然玄乎,但却是在现有诡异现象下,最接近逻辑的一种推测。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个推测,轧钢厂那边,王铁牛又发来了更邪门的报告:那台“被感染”的机床,在完全断电(连数控系统后备电池都拔了)静置八小时后重新上电,自检依然显示“不明固件扩展”。更惊人的是,王铁牛尝试用最高精度的激光干涉仪监测机床床身,发现在深夜万籁俱寂时,床身某些部位会出现纳米级别的、周期性弹性形变,形变的频率谱中,有一个微弱的峰值,竟然与“星火”异常数据中某个低频分量的二次谐波吻合!
“这破床子……真他妈成精了?自己会喘气儿了?”王铁牛在电话里的声音都变了调。
与此同时,四合院那边,棒梗的“耳鸣”问题被提到了紧急程度。在排除了所有生理和常见环境因素后,一位被秘密请来的、研究次声波和生物感应的专家,携带精密设备对棒梗进行了测试。
结果令人震惊:当棒梗集中注意力感知那种“细尖声音”时,仪器检测到他耳道附近的空气,确实存在一种强度极低、频率却异常高(接近超声波边界)、且带有复杂调制的压力波动!这种波动并非持续存在,而是间歇性“脉冲”,其出现的时间间隔,似乎与安全屋那边监测到的、来自未知源头的间歇性信号存在某种弱相关性!
“这孩子……可能是个极其敏感的、无意识的‘生物传感器’。”专家得出了初步结论,“他感知到的,可能就是那种用于‘归巢’协议的调制信号,只不过他的听觉系统将其转换成了可感知的‘声音’。他能大致指向来源,说明他对信号源的方向有模糊的感知能力。”
阎埠贵吓得赶紧把棒梗搂在怀里:“这可咋整?不会对孩子身子有啥影响吧?”
专家安慰说暂时看不出生理损伤,但原因不明,需要密切观察。
所有线索,如同散落的拼图,正在被“归巢”协议这个恐怖的框架,强行拼凑起来。
倒计时:48:00:00。
最高级别的紧急联席会议,在一个绝对保密的地下指挥中心召开。长条会议桌旁坐满了头发花白或神情严肃的专家,孙司长亲自主持,“钟馗”、林爱国、沈一鸣(在药物控制下勉强保持清醒)列席。
会议上,观点激烈碰撞。物理学家们对“拓扑疤痕”、“活性镜像”等概念争论不休,有人认为这是楚总工在巨大压力下的理论狂想,有人则认为可能指向了某些前沿的非线性物理或凝聚态物理中的未知现象。材料学家更关注那种特殊复合材料的制备工艺是否遗留了特殊结构。情报专家则聚焦于“教授”及其网络的意图和行动模式。
但抛开学术争论,基于现有事实,一个相对成形的作战假设被提了出来:
1. 目标:敌人试图在倒计时结束时,利用分布在城市特定位置的多个隐蔽信号源(“钥匙”),发射特定调制模式的电磁信号,激发“星火”第七次实验遗留的“tSAI样本”(其信息烙印存在于数据中,也可能与相关实物或人员存在某种耦合)进入活跃状态,并沿着由这些信号源几何位置构成的“路径”,将其引导或“输送”至某个预设的“巢穴”地点。
2. 威胁:“归巢”过程可能伴随未知的物理效应(如强电磁干扰、局部空间参数畸变等),对人员、设备、环境造成不可预知的损害。更可怕的是,这可能为敌方后续某种更深远的图谋打开通道或提供“样本”。
3. 应对:必须在倒计时结束前,定位并摧毁所有隐藏的信号发射源(“钥匙”),切断“归巢”路径。同时,严密保护“样本”相关物(数据、林爱国、可能受影响的机床等),防止被对方直接抢夺或触发。
“关键是如何找到所有‘钥匙’。”孙司长总结,“敌人非常狡猾,信号发射可能是间歇的、低功率的、甚至利用城市背景噪声伪装的。我们时间不多了。”
“钟馗”站起身:“我们已经根据已发现的发射点(电磁炉、废弃中继站)和棒梗的模糊指向,划定了几个重点可疑区域。将动用所有可用的技术监测手段,结合人员实地排查,进行拉网式搜索。同时,对林爱国同志、沈一鸣同志,以及那台异常机床,进行24小时不间断的医学和物理监测,评估他们作为潜在‘锚点’或‘接收器’的风险。”
他看向林爱国,目光复杂:“林工,根据楚总工手稿的暗示,以及棒梗的现象,你作为林望山同志的儿子,长期接触其遗物,甚至可能遗传了某些特殊的感知敏感性……你本人,极有可能已经被对方视为重要的‘共振锚点’之一,甚至可能是‘样本’回归路径上的关键一环。接下来的行动,你需要配合,但也将处于最高级别的保护性隔离状态。希望你理解。”
林爱国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想起商场电话亭里那个温和的声音,想起转动接收器旋钮时的异样。原来,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这场诡异棋局中的一枚棋子,甚至可能是……一个“路标”。
会议结束,行动立即展开。整个城市看似平静,但无形的搜索与反搜索,在电磁频谱的维度,在偏僻的角落,悄然展开。
倒计时在继续:47:30:00。
林爱国被转移到指挥中心内一个经过特殊屏蔽的房间。他坐在床上,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他闭上眼睛,试图静下心来。忽然,一种极其微弱、仿佛幻觉般的、类似金属轻微震颤的“嗡”声,在他脑海深处……隐约响起。
他猛地睁开眼睛。
那不是耳鸣。
那感觉……很像棒梗描述的“细尖声音”,但更低沉,更……像是从自己身体内部某个地方传来的共鸣。
难道……“钥匙”寻找的“锁”,有一部分,真的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