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主的身影消散,其话语却如同烙印,深深铭刻在陈远心头。他没有丝毫犹豫,依照指引,来到了“问道宫”深处一个更加隐秘的区域——“戮心渊”。
入口处并非实体的大门,而是一道不断旋转的、由暗红色能量构成的漩涡,尚未靠近,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与滔天怨念便扑面而来,其中更夹杂着无数疯狂、暴戾、绝望的意志碎片,仅仅是站在入口,就让人心神摇曳,仿佛有无数冤魂在耳边嘶嚎。
陈远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一步踏入。
眼前景象骤变。
这里并非实体的深渊,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纯粹负面意志与杀戮记忆构成的精神领域。天空是压抑的暗红色,大地由累累白骨与破碎的兵器虚影铺就。无数曾经在此陨落的强者,其临死前的疯狂、不甘、暴怒以及对生命的极致渴望,化作了无形的风暴,永无休止地在这片领域中肆虐。
陈远刚一进入,无数道充满恶意的意志碎片便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
“杀!杀光一切!”
“凭什么我死!你们都该死!”
“守护?可笑!力量才是永恒!”
“毁灭吧!一切都毁灭吧!”
疯狂的呓语、扭曲的杀意、纯粹的毁灭欲望,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陈远的神识淹没。他感觉自己的识海仿佛被投入了炼狱,无数负面情绪试图侵蚀他的理智,瓦解他的道心。
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本能地,他运转起「先天混沌道核」,试图以绝对理智去分析、去推演这些混乱的意志,寻找其规律与破绽。
然而,这一次,无往不利的推演却显得有些无力。杀伐之念,本质是情绪与意志的极端体现,而非可以完全用逻辑解构的能量符文。强行推演,反而让他更深刻地感受到了那股纯粹的、不加掩饰的疯狂与暴戾,神识如同被千万根钢针穿刺,剧痛难忍。
“错了。” 兵主那冰冷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在这片精神领域回荡,“你在抗拒,在分析。你要做的,是承受,是理解,然后……驾驭它!”
陈远心头一震,瞬间明悟。
他不再试图以理智去排斥或完全解析这股狂暴的洪流。而是缓缓放开了一丝神识防御,如同一个旁观者,又像一个体验者,主动让那无尽的杀伐之念冲刷自己的意志。
刹那间,更为强烈的冲击袭来!
他仿佛化身一位上古魔头,手持屠刀,眼前是尸山血海,心中唯有毁灭的快意;下一刻,他又变成一位绝望的士兵,看着战友纷纷倒下,无边的愤怒与同归于尽的决绝充斥胸膛;转瞬间,他又成为一位冷血的刺客,为了某个目标,可以潜伏千年,出手时石破天惊,不带丝毫感情……
各种各样的杀戮经历、极端情绪,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闪过,冲击着他的本心。
痛苦!极致的痛苦!
并非肉身的疼痛,而是精神层面被强行塞入无数负面记忆与情绪的撕裂感。他的神识在颤抖,道心在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在这无尽的杀意中迷失自我,沦为只知杀戮的野兽。
但他紧守着灵台最后一丝清明。
他想起了兵主的话——“杀气,并非滥杀。而是心念如铁,不动则已,动则天惊地变。”
他想起了自己要守护的姐姐,要守护的队友,要守护的人类文明火种。
“我的杀伐……不是为了毁灭而毁灭。” 陈远在内心咆哮,抵抗着那滔天的怨念,“我的杀伐,是为了……守护!”
这个念头如同定海神针,在狂暴的意志海洋中牢牢扎根。
他开始尝试主动引导。不再被动承受所有杀意,而是以自身“守护”的信念为核心,去捕捉、去分辨那些杀伐之念中,属于“决断”、“果敢”、“一往无前”的精髓。
他将那些纯粹的疯狂与混乱排斥在外,而将那些为了守护重要之物而爆发的、虽暴烈却蕴含着一丝“理”的杀意,小心翼翼地引入自身神识,与那枚融合了剑意的神念核心相互磨砺。
过程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的神识核心在杀伐之念的冲刷下,仿佛被投入了熔炉,不断被淬炼、被重塑。原本偏向于洞察与推演的清冷光辉,渐渐染上了一层凛冽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色泽,如同未经打磨的神铁,初显锋芒。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陈远感觉自己的神识即将到达承受的极限,仿佛再多一秒就会被彻底同化时,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嗡——”
一声清越的剑鸣自他识海深处响起,并非之前那种纯粹的锋锐,而是带着一种斩断一切阻碍、守护自身信念的决绝与凛冽!
他周身那原本因承受巨大压力而逸散的混乱气息,骤然收敛,凝聚成一股无形的、令人胆寒的势!眼神依旧清澈,但在那深邃的底部,却多了一丝冰冷彻骨的锐利,仿佛出鞘的绝世凶刃,虽未饮血,已露寒芒。
他缓缓抬起手,并未动用任何能量,只是并指如剑,朝着前方那汹涌澎湃的意志洪流,轻轻一划。
没有光华,没有声响。
但那扑面而来的、由无数疯狂杀意凝聚的洪流,竟如同被无形的利刃从中劈开,主动向两侧分流,绕他而行!
陈远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感受着神识中那新增的、如臂使指的凛冽之意,心中明了。
杀伐之念,他已初窥门径。
这并非堕落,而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刻,能以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斩灭前路一切之敌,守护身后方寸之地。
他的道,在守护的根基上,终于生长出了属于战刃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