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源之争,以农户们的联名上告和县衙的干预暂告段落。宋家虽表面上收敛,拆除了土坝,但心中积怨已深,尤其是对带头告状的林大山,更是恨之入骨。村中气氛表面上恢复了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宋家仗着权势,依旧时有欺压乡邻之举,村民敢怒不敢言。
就在这微妙的时节,村中发生了一桩棘手的家务事,竟意外地将林家再次推到了风口浪尖,却也提供了一个展现林家处事智慧、进一步赢得乡邻敬重的机会。
事情出在村东头的张寡妇家。张寡妇早年丧夫,独自拉扯一个独子名叫张栓柱,孤儿寡母,日子清贫。张栓柱今年二十出头,是个老实巴交的后生,在村里给人帮工为生。前些时日,经人撮合,张寡妇倾尽积蓄,又借了些外债,为儿子娶了邻村一个姓李的姑娘为妻。新媳妇过门后,勤快能干,孝顺婆婆,张寡妇甚是满意。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宋家落户后,宋衙内一次在村中游荡,瞧见了张李氏有几分姿色,便起了歹心,几次三番借故骚扰。张李氏性格刚烈,严词拒绝,并告知了丈夫和婆婆。张栓柱气愤不过,找宋衙内理论,反被其恶仆打伤。张寡妇又气又急,一病不起。
更雪上加霜的是,那媒人当初贪图谢礼,隐瞒了张李氏娘家一个情况——她有个不成器的哥哥,是个嗜赌如命的无赖。这李无赖听闻妹妹嫁到了有宋“官亲”的村子,竟恬不知耻地找上门来,以“兄长”之名,向张家索要钱财,声称若不给,就要把妹妹带回去另嫁,还扬言宋衙内对他妹妹“颇有情意”,正好成全。
张家本就家徒四壁,为娶亲已负债累累,哪还有钱填这无底洞?张寡妇气得病情加重,张栓柱被打伤在床,新媳妇张李氏更是羞愤难当,整日以泪洗面,几欲寻短见。好好一户刚见起色的人家,眼看就要家破人亡。
这事在村里传开,人人愤慨,但慑于宋家权势,无人敢出面主持公道。张寡妇走投无路,哭喊着要去县衙告状,被乡邻苦苦劝住,告官岂是那么容易的?况且涉及宋家,一个不慎,反遭其害。
里正林有福也左右为难,出面调解,那李无赖耍横,宋家更是装聋作哑。事情陷入僵局。
这一日,张寡妇悲愤交加,拖着病体,竟一路哭嚎着来到了林大山家门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山兄弟!周家妹子!你们是厚道人,如今也只有你们能救救我家了!求你们给我孤儿寡母做主啊!”
林大山和周氏闻声出来,见状大惊,连忙将张寡妇扶起。听她哭诉完原委,林大山气得脸色铁青,林周氏也连连抹泪。周围渐渐聚拢了不少村民,皆是唏嘘不已,目光都集中在林大山身上。
“大山哥,这事你可不能不管啊!”
“是啊,宋家也太欺负人了!”
“那张寡妇一家太可怜了!”
林大山心知此事棘手,牵扯宋家,一个处理不好,便会引火烧身。但看着张寡妇绝望的眼神,听着乡邻的期盼,他若退缩,岂不寒了众人的心?也枉费了林家平日积下的名声。
他沉吟片刻,对张寡妇沉声道:“张家嫂子,快起来。这事,我们知道了。你放心,天理昭昭,总有说理的地方!你先回家照看栓柱和孩子,万事有我们。”
送走张寡妇,林大山回到屋中,眉头紧锁。林精诚、苏文谦等人都围了过来。
“爹,这事难办。直接告官,证据不足,且容易遭宋家反咬。”苏文谦冷静分析。
“难道就任由他们欺负人?”林勇武怒道。
林大山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他思索良久,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硬碰硬不行,咱们得用巧劲。这事,关键在那李无赖身上。他就是个欺软怕硬、贪财忘义的小人。宋衙内不过是贪图美色,未必真会为了一个村妇与咱们彻底撕破脸,毕竟水源的事刚过,县衙也盯着他家。”
他看向苏文谦:“文谦,你笔头好,脑子活。你替我写一封信,不用告官,就写给那李无赖。”
“写给李无赖?”众人不解。
“对!”林大山成竹在胸,“信里就这么写:第一,指明他勒索姻亲、逼死妹子的恶行,天理难容,若张李氏有三长两短,他就是杀人凶手,律法饶不了他!第二,点明宋衙内不过是贪图新鲜,岂会真看得上他这无赖的妹子?事败之后,他第一个就是弃子!第三,告诉他,张家虽穷,但我林家及乡邻绝不会坐视不理,他若再敢上门,休怪我们联名将他扭送官府,告他个敲诈勒索、逼人为恶之罪!再‘提醒’他,宋家势大,出了事,正好找个替罪羊!”
苏文谦闻言,眼睛一亮:“舅父此计甚妙!攻心为上!既点明利害,又施加压力,更挑拨他与宋家的关系,让其心生畏惧!”
信很快写好,林大山让林忠农找了个机灵的半大孩子,悄悄将信塞给了还在村里晃荡的李无赖。
那李无赖本就是个色厉内荏之徒,看了信,句句戳中要害,尤其是“替罪羊”之说,让他脊背发凉。他再一想,宋衙内确实只是玩玩,自己真要闹出人命,宋家肯定撇清关系,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思前想后,吓得当晚就灰溜溜地跑了,再也没敢露面。
李无赖一跑,事情就好办多了。林大山又请里正出面,以宗族名义,去宋家“沟通”。里正依计而行,对宋家主事之人言明:张李氏之事,已惊动乡邻,若再闹大,传到县衙,于宋主簿官声有碍。况且强扭的瓜不甜,何必为了一个村妇,惹得乡议沸腾?
宋家主事之人(非宋主簿本人)也知此事不光彩,见林家出面,乡情汹汹,且李无赖已跑,没了由头,便顺势下了台阶,斥责了宋衙内几句(做做样子),保证不再骚扰张家。
一场眼看要出人命的风波,就这样被林大山巧妙地化解了。张家感激涕零,几乎要给林大山磕头。村里人也对林家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还是大山有办法!不动刀兵,就把事办了!”
“有勇有谋,真是咱村的顶梁柱!”
“林家仁义,又有担当!”
经此一事,林家在村中的威望更上一层楼,连之前有些嫉妒的人,也不得不服气。而宋家,虽恨得牙痒痒,却也见识了林家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在村里的人心向背,更是输了一筹。
林大山用他的智慧与担当,告诉所有人,林家的“福气”,不仅仅是运气,更是危难时刻敢于站出来、并且有能力主持公道的底气。这份“巧断家务事”的能耐,比任何传闻都更让人信服和依赖。
(第九十七章 巧断家务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