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皇城西侧,邹府那扇不起眼的侧门“吱呀”一声,悄然开启。一道纤细矫健的身影闪出,利落地翻上门外草丛中早已备好的白马。
正是邹书珩的妹妹邹琴颖。
她身着一套剪裁合体的水蓝色劲装,衣料不知是何材质,在月色下泛着柔韧的光泽,紧密地贴合着她的身躯,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少女初长成的曼妙曲线——肩背挺直,腰肢纤细却蕴含着力量,双腿修长而有力。
一件墨色绣暗银云纹的斗篷罩在外侧,更衬得她身形利落,英姿飒爽。如瀑的青丝并未像寻常闺秀那般梳成繁复发髻,而是用一根简单的银带高高束成一束马尾,甩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张兼具柔美与英气的俏脸。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她手中紧握的那一柄长枪。枪长约七尺有余,通体呈暗银色,枪杆似乎是以某种异种木材混合寒铁所制,既有木质的韧性又带着金属的冰凉质感,上面雕刻着简单的流云纹路。
枪缨是罕见的深蓝色,不知以何物染就,在夜风中静静飘拂。
枪尖狭长,三棱透甲,在清冷的月光下流转着幽冷的寒光,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驾!”她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人,随后轻叱一声,缰绳一抖,双腿轻夹马腹。
白马与她心意相通,立刻会意,四蹄翻飞,如一道离弦的白色闪电,无声却迅猛地冲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只留下一串清脆而急促、渐渐远去的马蹄声,划破了京城夜晚表面的宁静。
寒风凛冽,掠过她微烫的脸颊和耳畔,她却只觉得心头有一团火在烧,脑海中只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必须立刻见到哥哥邹书珩!
……
西郊的山谷,此刻已与往日的死寂截然不同。
谷中灯火通明,人影攒动,俨然一座正在苏醒的军事堡垒。
火把在山风中摇曳,将士兵们玄色铠甲映照得忽明忽暗。
号令声、车轮滚动声、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肃杀之气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
“快!那边的队伍,加快速度!”
“那边的,检查好车驾,一车都不能落下!”
……
呵斥声此起彼伏,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味。
邹书珩站在主洞窟前天然形成的石台上,一身银甲在火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泽。
他双手负后,沉静的目光扫过谷中繁忙的景象,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微蹙的眉宇间泄露出一丝凝重。
“统领,按当前进度,明日午后大军便可开拔。”身后传来副将晏天沉稳的声音。
“那便好。”
邹书珩微微颔首,刚想继续开口。
“报——!”
一声急促的通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只见负责今夜谷外巡守的校尉赵六,正气喘吁吁地奔上石台,单膝跪地:“禀统领,谷外有人闯关!”
晏天浓眉一拧,语气中带着不满:“何处宵小?拿下便是,何须惊动统领?”
赵六抬起头,脸上表情古怪:“晏统领,来的是个女子,她……她声称是统领的妹妹!而且……”他顿了顿,似乎不知该如何描述,“而且她的身手极为了得,会使……会使统领的追云步和逐星枪法!兄弟们一时不察,险些让她闯了过去。”
“什么?”晏天愕然,猛地转头看向邹书珩。
“妹妹?难道是颖儿!”邹书珩脸色骤变,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她怎会来此?胡闹!”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不好的推测,是她自己偷偷出来?还是父亲……
“人在何处?”他急声问道,语气中已带上了不易察觉的焦灼。
“那位姑娘连破两道哨卡,最后……最后被我们用绊马索和渔网暂且制住,就在谷外。因她身份特殊,属下等不敢擅自……”
不待赵六说完,邹书珩已如一道银色旋风般掠下石台,朝着谷口方向疾驰而去,将那“已被制住”几个字带来的些许安心瞬间抛诸脑后。
晏天望着统领瞬间远去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困惑。他转向仍跪在地上的赵六,语气怀疑:“六子,你看清楚了?真是统领的妹妹?统领的妹妹怎会深夜来此,还……还会武功?”
赵六连忙抬起自己的左臂,衣袖上一道被利刃划开的整齐口子赫然在目,边缘还渗着点点血迹:
“晏统领,千真万确!那女子的追云步精妙,逐星枪法更是凌厉,您看,这就是被她枪尖所伤。若非兄弟们配合默契,用了些非常手段,还真拿不下她。”
晏天仔细查看那道伤口,眼神微凝。这确实是逐星枪法造成的痕迹,角度刁钻,力度控制得恰到好处,只伤衣物皮肉,未损筋骨,显然是留了手。他不由得信了七八分,但脸上还是带着嫌弃的样子说道:
“你这废物,连个姑娘都打不过,出去以后别说是我们龙骧的人,老子嫌丢人。!”
“哦,知道了。”赵六苦着脸低下头,小声嘟囔“晏统领,你身手还不如我呢。”
“嗯?!你说啥?”晏天眼睛一瞪。
“没、没什么!属下失言!属下先下去了!”赵六吓得一缩脖子,赶紧起身,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朝着谷外飞奔而去,生怕慢了一步就要挨揍。
晏天独自留在石台上,冬夜的寒风卷起他玄色的披风,猎猎作响。
他望着谷口的方向,眉头紧锁。作为墨家这一代的传人,他并非只懂厮杀的武夫,对朝堂局势、世家纠葛亦有了解。
他深知邹书珩与家族,特别是与父亲在理念和前途选择上存在的深刻矛盾。在这个大军即将秘密开拔的紧要关头,邹书珩的妹妹突然现身,是巧合,还是别有深意?他无法断言。
此刻,他只能选择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统领,并做好应对任何突发状况的准备。
……
谷外那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景象却与谷内的肃杀井然不同。
邹琴颖有些狼狈地坐在地上,双手被特制的牛筋绳反缚在身后,那柄暗银色的长枪则被放在她身旁数尺远的地方。
那匹神骏的白马颇具灵性,不安地在她身旁踱步,不时低下头,用温热的鼻子轻蹭她的肩膀和脸颊,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似乎在安慰受困的主人。
她尝试着扭动了一下手腕,但那绳结打得极有技巧,是军中专门用来捆缚高手的手法,越是用力挣扎,束缚得越紧,牛筋绳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试了几下后,她索性放弃了,仰起那张英气勃勃的俏脸,对着四周看似无人的黑暗树林,气鼓鼓地扬声喊道:
“喂!暗处躲着的那些家伙,都给本姑娘出来!仗着人多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解开绳子,我们单打独斗!用绊马索和渔网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在山谷入口处回荡,带着少女特有的娇叱和一股显而易见的委屈与愤怒。
“等我哥哥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们!快放开我!”
“听到没有?缩头乌龟!……”
隐藏在暗处的几名哨兵面面相觑,脸上都写满了无奈与尴尬。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家那位治军严谨、威严冷峻、令行禁止的邹统领,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如此‘活泼’的妹妹。
回想着刚才短暂却惊险的交手过程,他们几人合力,竟只能靠取巧才能将对方留下,这着实让几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时间,竟无人敢出声回应她的叫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