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尝尝,合不合您的胃口?”
柳娘子亲自从食盒里端出两个精致的小碟,一碟是金黄酥脆的栗子酥,另一碟是形如玫瑰、色泽诱人的玫瑰饼,香气顿时在雅间内弥漫开来。
南宫星銮并未先动,而是对身旁的书童笑道:“木槿,你先尝尝。”
木槿眼睛早就黏在点心上了,闻言立刻看向自家王爷,得到肯定的眼神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柳娘子道:“有劳柳娘子。”
柳娘子抿嘴一笑,将两碟点心都放到木槿面前的小几上:“大人请用。”
木槿先是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栗子酥,咬了一小口,酥皮簌簌落下,他赶紧用手接住。
随即,他眼睛猛地一亮,咀嚼的动作快了几分,含糊不清地对南宫星銮说:
“王爷!这个……这个栗子酥好香!又酥又糯,甜而不腻!”
说完,又迫不及待地尝了那玫瑰饼,花瓣的清香与蜜糖的甘甜完美融合,让他幸福地眯起了眼,“这个也好吃!王爷,您快尝尝!”
南宫星銮看着他那满足得像是拥有了全世界的模样,脸上的慵懒笑意里多了几分真实的暖意。
他这才随意地拈起一块玫瑰饼,尝了一口,点点头:
“嗯,柳娘子这的手艺越发精进了。”他转向柳娘子,“老规矩,每样都包上两份,让这小馋猫带着。”
“是,王爷。”柳娘子笑着应下,亲自下去吩咐。
南宫星銮站起身,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行了,点心也尝了。木槿,拿上东西,我们走。”
“是!王爷!”木槿嘴里还塞得鼓鼓囊囊,闻言赶紧努力咽下,小心翼翼地接过伙计递来的、用油纸包好系着细绳的点心盒子,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快步跟上已朝外走去的南宫星銮。
那匹神骏的白马无需牵引,温顺地跟在小书童身后。
柳娘子送至门口,盈盈一拜:“恭送王爷。王爷得空,常来坐坐。”
南宫星銮背对着她,随意地挥了挥手,算是回应。
主仆二人一马,融入京城繁华的街市。
木槿亦步亦趋地跟在南宫星銮身后,怀里紧抱着点心盒子,还在回味刚才的美味。
“殿下,咱们现在去哪?”木槿咽下最后一口点心,声音清晰了许多。
南宫星銮目光随意地扫过街景,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道:“去玉龙街转转。”
“好嘞!”木槿欢快地应道,并未多想。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玉龙街。这条街依旧热闹,丝竹声、叫卖声、笑语声不绝于耳。
南宫星銮的脚步在一处颇为气派的酒楼前微微放缓。
酒楼门庭若市,崭新的匾额上题着“醉仙居”三个鎏金大字,宾客盈门,生意极好。
然而,站在这片喧嚣之地,南宫星銮眼底那抹惯有的慵懒却悄然沉淀,掠过一丝极淡的追忆与复杂。
这里,原先是名动京城的风月之地——百花楼。
两年前,也是在此地,他与那位南蛮长公主……一场始于算计、却掺杂了别样情绪的邂逅,最终让他从她口中套出了南蛮安插在大辰的几处关键暗桩,其中便包括这百花楼。
为免打草惊蛇,他硬是等了一年,布下更多线索,才寻了个由头,以雷霆之势将这颗毒瘤连同其党羽一并拔除。
旧日雕栏画栋、软语温香的百花楼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酒香四溢、觥筹交错的醉仙居。
时光仿佛抹去了一切痕迹,唯有知情人站在这里,才能感受到那潜藏在繁华之下的过往暗涌。
他仿佛又看见那双混合着野性、骄傲与一丝不易察觉伤痛的眸子,南蛮长公主的音容笑貌依稀就在眼前。
不知如今,远在南蛮的她,可还安好?
“王爷?”木槿见自家王爷望着酒楼出神,忍不住轻声唤道,“这醉仙居是新开的,听说酒菜不错,咱们要进去尝尝吗?”
南宫星銮收回飘远的思绪,眼底的波澜瞬间隐没,恢复成一派逍遥闲适。他摇开不知何时握在手中的折扇,轻轻一笑,笑容里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
“酒菜?罢了,刚吃了点心,腻得很。走吧,回王府。”
“哦,王爷。”随后两人一马朝着逍遥王府的方向走去。
主仆二人一马正不紧不慢地朝着逍遥王府的方向行去,路过一处“山水居”时,却被一阵争执声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身形清瘦的书生正与山水居的看门人理论。书生面庞因激动而泛红,手中紧紧攥着一卷书稿,指节都有些发白。
“这不是‘以文会友’的书会吗?告示上明明写着所有学子皆可参与,你们凭什么以衣冠取人,不让我进去?”书生的声音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清朗,却又因愤怒和些许窘迫而微微发颤。
那伙计抱着胳膊,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上下打量着书生那身寒酸的穿着:
“凭什么?就凭我们这山水居是京城有头有脸的清雅之地!来的都是斯文人,你看看你这样子,进去岂不是污了其他贵人的眼?惊扰了里面的贵人,你担待得起吗?赶紧走赶紧走,别挡着门!”
“你……岂有此理!圣贤书有云‘有教无类’,既是书会,自当以文章论高低,岂能以贫富分贵贱!”
书生气得浑身发抖,试图据理力争,却显得那般无力。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摇头叹息,却无人上前为他说话。
南宫星銮停在原地,刚想听一下缘由。
然而,就在那书生因激动而挥舞手臂时,他手中那卷书稿不慎脱手,“啪”地一声轻响,散落在地。
几页写满了字的纸张被微风一吹,正好滑到了南宫星銮的白马蹄前。
“哎呀!”书生惊呼一声,也顾不得与伙计争吵,慌忙就要蹲下身去捡,那模样像是要捡起什么稀世珍宝,生怕被马蹄践踏污损。
木槿见状,下意识地就要上前驱马。
“等等。”南宫星銮却轻声制止了他。
他的目光落在了脚边最近的那一页书稿上。纸张粗糙,墨迹也非上品,但上面的字迹却挺拔清峻,自带风骨。
而更吸引他的是那文章的内容——并非寻常学子热衷的辞藻堆砌或空谈义理,竟是关于科举新策!
南宫星銮眸光微凝,不动声色地弯下腰,修长的手指看似随意地拈起了那页纸,目光迅速扫过。
仅此一眼,他眼底那惯有的慵懒便顷刻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锐利与惊讶!
这书生所写,并非泛泛而谈。其观点之新颖、思路之清晰、考量之周全,远超当下朝堂上那些只会引经据典的老学究。
这简直是一份被尘土掩盖的治国策论!只不过由于观点太过新颖,京城里的那些老顽固不会承认的,在他们眼里,这篇文章纯粹就是无稽之谈。
这世道便是这样,你若是比普通人领先一步,那你便是天才,但如果领先太多,在他们眼里,你就是疯子!
那书生已手忙脚乱地捡起了其他书稿,看到南宫星銮拿着其中最重要的一页,顿时急了,也顾不得对方气度不凡,上前一步道:“这位公子,还请归还在下……”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南宫星銮抬起了头,目光清亮地看着他,不再是方才那副玩世不恭的逍遥王爷模样,而是带着一种罕见的认真与探究。
他并未将书稿立刻归还,反而轻轻抖了抖纸张,问道:“这文章,是你写的?”
书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仍是挺直了脊背,不卑不亢地道:“正是在下所作。文章拙劣,让公子见笑了,还请归还。”
南宫星銮却笑了,不是平日那种漫不经心的笑,而是带着一种发现璞玉的欣喜。
他将那页书稿递还给书生,语气温和了许多:“文章可不拙劣。见解独到,切中时弊,是好文章。”
书生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位看似贵胄公子的年轻人竟会说出这样肯定的话,脸上的怒色和窘迫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困惑和警惕。
旁边的伙计见南宫星銮气度不凡,不敢造次,但仍是嘟囔道:“这位爷,您别听他瞎说,这穷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