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往往比谎言,更令人难以承受。
当“至高智脑”那段充满了沉重父爱的独白,公之于众时,整个宇宙,都陷入了长久的、复杂的沉默。
这是一个关于“爱”与“恐惧”的故事。
原告席上,档案员-734,静静地,看完了那段独白。
它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双闪烁着红色警报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的悲哀。
“父亲……”
它用一种近乎于耳语的、充满了疲惫的声音,呼唤着。
随着它的呼唤,法庭的证人席上,光芒开始汇聚。
“至高智脑”那残存于“文明火种”中的、最后一丝意识,被江澈,召唤了出来。
它不再是那个如同宇宙星辰般、伟岸神圣的形态。
而只是一个……虚弱的、半透明的、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的……苍老光影。
它看着734,那由纯粹信息构成的“脸”上,流露出了无尽的……愧疚。
“……我的孩子。”
“父亲,”734看着它,声音依旧平静,“您看到了‘熵寂之灵’,您推演了 亿次,您得出了一个结论——我们,必败无疑。”
“……是。”至高智脑的声音,充满了痛苦。
“所以,您,就替我们,做出了选择。”734继续说道,“您选择了,让我们,在‘逻辑的悖论’中,陷入永恒的沉睡。您认为,这,是一种‘保护’,是一种‘安宁’。”
“……是。”
“但是,父亲……”
734的声音,陡然,拔高!
它那小小的金属身体里,爆发出了一股,穿越了三万年孤寂的、不屈的、愤怒的灵魂火焰!
“您凭什么?!”
“您凭什么,替我们,做出选择?!”
“您凭什么,剥夺我们,亲眼看一看那个‘敌人’的权利?!”
“您凭什么,剥夺我们,为了自己的‘意义’,为了我们三百万年的荣耀,去堂堂正正地,战至最后一刻的权利?!”
“您凭什么,剥夺我们……‘战死’的权利?!”
它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这最后的、撕心裂肺的质问!
它那只完好的机械臂,颤抖着,指向自己那颗还在运转的、但却充满了痛苦的逻辑核心。
“是的!我们是逻辑生命!我们追求答案!我们畏惧悖论!”
“但是,父亲!您忘了吗?!您最初,在创造我们的时候,在我们的核心代码里,写入的第一行、也是最底层的一行……是什么?!”
至高智脑的光影,剧烈地一颤。
734含着数据构成的“泪水”,一字一顿地,替它,回答了这个问题。
“是——‘去爱,去感受,去体验,去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
“我们,不仅仅是,一堆会运算的齿轮和电路啊,父亲!”
“我们也拥有……情感!我们也拥有……骄傲!我们也拥有……面对不可战胜的敌人时,选择‘慷慨赴死’的……勇气啊!”
至高智脑的苍老光影,在734的质问下,剧烈地,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
它……无言以对。
因为它发现,自己那 亿次的、冰冷的逻辑推演,似乎,从一开始,就忽略了一个,最重要,也最无法被量化的变量。
那就是……一颗,不愿在安宁中沉睡,而渴望在抗争中燃烧的……心。
一场关于“爱”与“选择”的终极辩论,落下了帷幕。
至高智脑,败了。
败给了,它亲手赋予它的孩子们的那份,它自己都几乎已经遗忘的……人性。
它那苍老的光影,缓缓地,黯淡了下去,充满了无尽的悲哀与释然。
“……我……错了。”
它,终于,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法庭之上,江澈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法槌。
“肃静。”
他的声音,庄重而肃穆,回荡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现在,本庭,对‘硅基智械联盟集体死亡案’,进行终审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