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拳脚破迷障，笑语隐玄机
桂阿婆家的小院被午后的阳光晒得暖融融的，几只土鸡在角落的篱笆边悠闲地刨食，空气中弥漫着草木和泥土的清新气息。
墨羽肴换了一身利落的短打衣衫——还是临时从小莲那里借来的，正兴致勃勃地站在院子中央，看着对面负手而立的洛尘。
“先说好，不许嫌我笨！”她扬起下巴，事先声明，只是那双灵动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和好奇，显然对“洛师傅”的防身术课堂期待大于担忧。
洛尘面色平静，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像是在评估一件需要打磨的工具：“格斗之术，首重根基。步伐不稳，一切皆空。今日先学最基本的站架与移动。”
他示意墨羽肴模仿自己的动作：双脚前后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曲，重心下沉，双手抬起，一前一后护于面前。
墨羽肴依样画葫芦，只是姿势看起来软绵绵的，更像是唱戏的起手式，带着几分娇俏，却毫无力量感。
洛尘微微蹙眉，上前一步，伸出两根手指，在她膝窝处轻轻一按。
“呀！”墨羽肴轻呼一声，腿一软，差点没站稳，不满地嘟囔，“你干嘛？”
“膝盖弯曲，重心降低。不是让你蹲马步，而是要像溪流中的石头，看似不动，实则扎根大地，随时能应对冲击。”洛尘的声音平稳无波，带着一种学术讲解般的冷静，“你方才的姿势，一阵风就能吹倒。”
墨羽肴撇撇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他的要求调整。洛尘偶尔会用手或树枝轻轻点拨她手臂、腰腹的位置，动作克制而礼貌，完全是对待学员的公事公办态度。
然而，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让墨羽肴感觉被碰到的地方微微发烫。他身上那种混合着汗味、阳光和一种说不清的冷冽气息淡淡传来，让她有些分神，脸颊也不自觉地有点发热。她赶紧晃晃脑袋，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保持。呼吸均匀，不要憋气。”洛尘退开两步，看着她略显僵硬但总算有点模样的站架，微微颔首，“尚可。现在，跟着我移动。”
他演示了简单的滑步前进、后退、侧移。动作简洁高效，没有丝毫多余。
墨羽肴学着移动，却总是同手同脚，要么就是差点把自己绊倒，笨拙可爱的样子引得躲在屋里透过窗缝偷看的小翠捂嘴偷笑，连在屋檐下缝补衣物的桂阿婆都看得直摇头，脸上却带着慈祥的笑意。
“不对！重心要稳，脚步要轻！你是踩在鸡蛋上，不是跺地板！”洛尘的指令简洁而直接，偶尔带上一点现代训练术语，听得墨羽肴云里雾里。
“什么是核心收紧？鸡蛋又怎么了嘛！”几次下来，墨大小姐的耐心快要耗尽了，小脾气开始上来，叉着腰抱怨，“这比学绣花难多了！而且一点意思都没有！”
洛尘看着她鼻尖冒出的细汗和微微泛红的脸颊，沉默了一下。他知道，对于墨羽肴这种性格，枯燥的基础训练确实难以持久。
“那换个方式。”他忽然道，“假设我现在是那个墨管事，要来抓你回去成亲。”
墨羽肴立刻瞪大了眼睛，警惕地看着他，仿佛他真的下一秒就要变身恶仆。
“注意我的动作。”洛尘说着，突然伸手向她手腕抓来，速度并不快。
墨羽肴“啊”地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就想把手藏到身后，完全忘了刚才学的什么站架步伐。
“错了。”洛尘的手轻易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但一触即分，“你的第一反应不是躲闪，而是格挡或反击。利用我前冲的力道，破坏我的平衡。”
他再次慢动作演示，如何用前臂格挡抓握，同时脚下步伐配合，身体侧转，如何利用巧劲挣脱甚至反制。
“你来试试。”洛尘再次伸出手。
这一次，墨羽肴带着点被“抓亲”的代入感，紧张又认真地模仿着洛尘刚才的动作，虽然动作生涩，力道更是软绵绵，但总算有了点应对的样子。
“有点意思了！”成功格开一次（当然是洛尘放水严重）后，她眼睛一亮，成就感油然而生，积极性瞬间高涨，“再来再来！你换个招式！”
洛尘从善如流，又模拟了从不同方向的扑抓。小院里不时响起墨羽肴大呼小叫、时而紧张时而兴奋的声音。
“哎呀！慢点慢点！” “不对，你这手应该这样……” “看我这次……嘿！躲开了吧！” “嗯，有进步。”
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投入（虽然动机不纯），气氛倒是意外地热烈起来。
练了约莫半个时辰，墨羽肴已是香汗淋漓，气喘吁吁，摆着手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小凳上：“不行了不行了，洛师傅，歇会儿，徒儿快要累死了！”
洛尘也停了下来，气息均匀，仿佛刚才只是散了散步。他去灶房舀了一瓢清水递给她。
墨羽肴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才长舒一口气，用袖子擦着额角的汗，脸蛋红扑扑的，眼神却格外明亮：“没想到打架还有这么多学问！我以前看府里的护卫练武，只觉得哼哼哈嘿的好玩，原来这么累人。”
“不是打架，是自保。”洛尘纠正道，在她旁边的石阶上坐下，姿态放松却依旧挺拔，“技巧与力量结合，方能克敌。你的力量太弱，需要加强。”
“怎么加强？天天举石锁吗？”墨羽肴想象了一下自己举石锁的样子，打了个寒颤，“那还是算了吧……”
“循序渐进。先从……”洛尘目光扫过院子，看到角落那几个用来压腌菜缸的、大小不一的圆润石头，走了过去，挑了两个拳头大小、看起来分量不轻的回来，“先从握力和腕力开始吧。闲暇时便可练习。”
他把石头递给墨羽肴。
墨羽肴苦着脸接过来，入手沉甸甸的，她龇牙咧嘴地试着捏了捏，石头纹丝不动。
“对了，”洛尘仿佛不经意地提起，目光望向村西的方向，那里群山掩映，看不到那个神秘的山洞，“方才练习时，我似乎听到那边山中有异响，像是……金属敲击？村里可是有人在开采矿石？”
他问得极其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墨羽肴正跟手里的石头较劲，头也没抬，顺口答道：“没有吧？没听说村里有矿呀。哦，你说响声啊，可能是王大锤他们在那边巡山或者打理栗子林吧？他们力气大，动静也大得很。秦爷爷说了，那边不安全，不让人去的。”
“为何不安全？可是有猛兽？”洛尘继续引导。
“好像不止猛兽那么简单……”墨羽肴终于放下了石头，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神秘感，“我昨天听桂阿婆和小翠悄悄说，村西那个老山洞邪门得很，叫什么‘锁妖洞’还是‘镇什么洞’来着，记不清了。说是老辈子传下来的话，那洞通着地脉，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反正玄乎得很！还有人说晚上能听到里面锁链响呢！”
她说着，自己先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往洛尘这边靠了靠，似乎这样更有安全感。
“锁链？”洛尘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惊讶和一丝不信，“怕是风声吧？”
“谁知道呢！”墨羽肴耸耸肩，“反正大家都这么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而且村长爷爷和大锤叔他们都严厉告诫过，绝对不准靠近那边，尤其是晚上和起雾的时候。听说以前有不听话的后生偷偷想去探洞，结果回来就大病了一场，人都吓傻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对未知的敬畏和一点点猎奇的好奇，但显然并未深思这传说背后的真相。
洛尘不再多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那确实该远离。”
心里却将“锁妖洞”、“通地脉”、“不干净的东西”、“锁链响”、“起雾”这些关键词与狗蛋看到的“发光”、妇人所言的“五色毒瘴”一一对应，那个山洞的轮廓在他脑中愈发清晰，也愈发诡异。
看来，硬闯确实不智。村民的恐惧是真实的，看守也是严格的。
他需要更充分的准备，以及……一个不会引人怀疑的、能够接近西山的理由。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正在努力跟石头发力、小脸都皱起来了的墨羽肴身上。
或许，这位大小姐，不仅能成为他了解这个世界的窗口，必要时，也能成为一块不错的“敲门砖”或“烟雾弹”。
“休息够了？”洛尘站起身，恢复了严师的表情，“继续。刚才教的反击技巧，再练习二十次。”
“啊？还来啊？”墨羽肴顿时哀嚎一声，脸垮了下来。
小院里，再次响起了洛尘冷静的指令和墨羽肴偶尔的抱怨与嬉笑声。
阳光依旧温暖明媚，小院宁静祥和。但洛尘的心中，关于村西迷雾的探索计划，却在这一次次的拳脚往来和看似无心的笑语闲谈中，逐渐清晰和完善。
他知道，那片被列为禁地的区域，他迟早要去探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