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夜半叩门急,深潭现沉棺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洛尘并未沉睡,他保持着特种兵时期养成的警觉,呼吸悠长平稳,意识却如同潜伏的猎豹,清晰感知着周遭的一切。虫鸣、风声、远处星尘溪隐约的流淌声,构成了一首单调的夜曲。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寻常的窸窣声,混在风声中断续传来。
不是动物夜行,更像是有人极力压抑着脚步,踩过院外落叶的声响。
洛尘的眼睫在黑暗中无声掀起,眸光清冷锐利。他没有动,只是将枕下匕首的握柄更紧地贴合掌心,全身肌肉处于随时可爆发的松弛状态。
那脚步声在他窗外停留了一瞬,极其短暂,若非他听觉超凡几乎无法捕捉。随即,脚步声转向,竟是朝着……墨羽肴房间的方向去了?
洛尘眉头微蹙。墨禄这么快就忍不住要用强了?不像,那脚步声的谨慎程度,更像是不想惊动任何人。
就在他判断局势的刹那——
“唔!呜呜——!”墨羽肴的房间方向,突然传来一声被强行捂住的、短促的惊叫!紧接着是挣扎碰撞的闷响!
不好!
洛尘再无犹豫,身形如鬼魅般从床榻弹起,无声无息地掠至门边,一把拉开房门!
月光下,只见两个黑影正一左一右架着不断挣扎的墨羽肴,用手死死捂着她的嘴,试图将她拖向院墙方向!其中一人身形高瘦,正是墨禄带来的那个仆从!另一人则体格粗壮陌生,并非白日所见之人!
竟真是要用强绑人!
墨羽肴吓得魂飞魄散,泪水横流,拼命踢打,奈何力气悬殊,被捂住的嘴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
“放肆!”洛尘低喝一声,声未落,人已至!
那粗壮黑影见行迹败露,反应极快,一把将墨羽肴推向同伴,反手抽出一根短棍,带着恶风直扫洛尘面门!动作狠辣,竟是练家子!
洛尘不闪不避,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扣住对方持棍的手腕,猛地一拗!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啊——!”那壮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短棍脱手落地。洛尘的右手匕首同时递出,刀柄重重砸在他颈侧动脉上,壮哼都未哼一声,软软倒地昏死过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那名仆从刚接住被推过来的墨羽肴,还没反应过来,洛尘已如影随形般贴至近前!冰冷的匕首锋刃轻轻贴上了他的咽喉,森然的杀意让他瞬间僵直,冷汗涔涔而下,捂着墨羽肴嘴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咳……咳咳!洛尘!”墨羽肴一得自由,立刻连滚带爬地躲到洛尘身后,死死抓着他的衣角,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哭声里充满了后怕和恐惧。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屋主。桂阿婆房里的灯亮了起来,传来她惊慌的询问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洛尘没有回头,目光冰冷地盯着那面色惨白的仆从,匕首微微用力,压出一道血线:“谁的主意?墨禄呢?”
那仆从吓得魂飞魄散,颤声道:“好、好汉饶命!是…是墨管事的意思……他、他说小姐不肯走,只能出此下策……他、他在村外等着接应……”
“混账东西!”这时,院门外也传来一声又惊又怒的喝骂!只见秦村长带着两个举着火把的村民急匆匆赶来,显然是听到了动静。王大锤竟然也在其中,赤着膊,显然也是刚从家里赶来,手里还拎着那柄打铁的大锤,怒目圆睁。
看到院内景象——昏倒的壮汉、被匕首挟持的仆从、吓得花容失色哭泣的墨羽肴以及护在她身前的洛尘——村长脸色铁青无比。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秦村长指着那仆从,气得手直抖,“在我桃源村地界,竟敢行此强盗之事!真当我村中无人了吗?!大锤,把这两个混账给我捆了!再去村外把那个墨禄‘请’过来!”
“好嘞!”王大锤早就按捺不住怒火,上前像拎小鸡一样把那个仆从捆了个结实,又踢了踢地上昏迷的壮汉,“这孬货,敢来咱们村撒野!”
很快,脸色灰败、被人押着的墨禄也被带到了院里。他看到眼前情景,知道事已败露,长叹一声,闭上了眼,对着秦村长深深一揖:“秦老,是在下管教不严,鬼迷心窍,做出此等丑事……要打要罚,墨禄绝无怨言,只求……只求莫要气坏了小姐。”
墨羽肴从洛尘身后探出头,哭骂道:“呸!谁要你假好心!我讨厌你们!我再也不要回那个家了!”
秦村长重重哼了一声,面色稍缓,但依旧严厉:“墨管事,我桃源村虽偏居一隅,却也知礼义廉耻!你今日所为,太过令人不齿!看在肴丫头和她叔公的面上,老夫不予深究,但明日一早,你立刻带你的人离开桃源村!永不得再踏入半步!”
墨禄面如死灰,张了张嘴,最终颓然低下头:“……是,谨遵村长之命。”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墨禄三人被村民带下去严加看管,只等天明逐出。
桂阿婆心疼地搂着还在抽噎的墨羽肴轻声安慰。王大锤拍着洛尘的肩膀,连声夸赞:“好小子!反应真快!下手也利落!是条好汉!”
秦村长走到洛尘面前,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洛小友,今夜又多亏你了。没想到你身手如此了得。”
洛尘收起匕首,语气平静:“情急之下,自卫而已。村长过奖。”
秦村长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他的身手来历,只是叹道:“看来,这村子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外来的风,终究还是吹了进来……”他话中有话,目光再次扫过洛尘,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洛尘不动声色,只是道:“村长,经此一事,墨姑娘的安全……”
“放心,”秦村长打断他,“老夫会加派人手夜间巡视,绝不会再让此类事情发生。你们安心休息便是。”他又安抚了墨羽肴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
院子重新恢复安静,但气氛已截然不同。
桂阿婆陪着墨羽肴回房休息,小姑娘受了惊吓,死活不肯一个人睡,阿婆只好留下陪她。
洛尘回到自己房中,却毫无睡意。他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墨禄狗急跳墙,试图强行绑人,这虽然意外,却也合理。但村长和王大锤他们来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仿佛一直就在附近关注着这里的动静一般。
还有村长那句“越来越不太平”和“外来的风”,是在暗示他这位“外来者”带来了麻烦,还是另有所指?
他总觉得,今晚的事情背后,似乎还有别的影子。
后半夜,洛尘依旧保持警惕。约莫天快亮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他隐约听到极远处,似乎从村西禁地方向,传来一声极其短暂而沉闷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重重落入水中的声音。
星尘溪下游?芦苇荡那边?
洛尘的心猛地一跳。他立刻想起白日里那水下可疑的规整轮廓和那匆忙逃窜的影子。
不能再等了!
他看了一眼墨羽肴紧闭的房门,桂阿婆沉重的呼吸声显示她已经睡着。洛尘不再犹豫,再次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出,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急速朝着下游芦苇荡的方向潜行而去。
这一次,他速度更快,动作更加谨慎。
黎明前的黑暗浓重如墨,只有零星几点星光提供微弱的照明。溪流在黑暗中如同一条黑色的缎带,水声潺潺,更添静谧诡异。
洛尘来到白日记忆中的位置,伏低身体,借助茂密的芦苇隐藏身形,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扫描着河面。
河水比白日似乎更加湍急了一些。那处可疑的轮廓所在的位置,河水微微打着旋,似乎下面的东西……被动过?
他耐心等待着,调整着呼吸。
时间一点点过去,东方的天际开始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
就在光线即将发生变化的刹那,借着那转瞬即逝的微光,洛尘终于看清了——
那半掩在泥沙中的,根本不是什么朽木!
那是一个巨大、长方形、边缘规整的深色物体!因为光线和水流的折射,其大部分仍隐藏在浑浊的水下和泥沙中,但那一角暴露出的形态,以及隐约可见的金属包边和奇特的纹路……
那分明是一口巨大而古老的……棺材?!
沉棺?!
洛尘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窜上!
而几乎就在他看清那物体真容的同时,下游方向,靠近那漆黑禁地山洞的河面下,一个模糊的、硕长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滑过,迅速消失在更深沉的黑暗之中,只留下一圈渐渐荡开的涟漪。
那黑影的轮廓……绝非已知的任何水生物!
桃源村的秘密,如同这水下沉棺,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向他掀开了诡异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