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与许秀才告别小芝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县衙。他缓缓走进自己的房间,屋内寂静无声,唯有一盏孤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映照出他略显落寞的身影。他坐在书桌前,眼神放空,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过去。
他想起了已故的妻子,那是一场由媒妁之言促成的婚姻,两人婚前从未谋面,成亲后才开始相处。婚后的日子平淡如水,没有心动的瞬间,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情,有的只是相敬如宾,和对家庭责任的默默承担。仅仅两年,妻子就因难产离世,一尸两命的噩耗让他悲痛万分,但他心里明白,这份悲痛更多源于对生命消逝的惋惜,而非炽热的爱意。
从那以后,拒绝了父母为他再续填房的要求,一颗心只扑在公务上。
可是当小芝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仿佛带着魔力,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哪怕只是短暂的相处,那些场景都能让他回味好多天。而当看到小芝难过时,他的心也会跟着揪起来,无比痛苦。小芝的情绪就像一根无形的线,紧紧地牵着他的心,随着她的喜怒哀乐而波动。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这就是爱情。
再说小芝这边,寻找小松的线索突然断了,回到家后,她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阿霖看着姐姐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既心疼又着急轻声说:“姐姐,你要保重身体,只有你好了,才能更好地去找小松。”
然而,生活的压力并没有因为小芝的担心而减轻。
酱菜坊那边,吴掌柜反映送来的酱菜有一股怪味,影响了菜品的口感。
小芝得知消息后,立刻赶到了酱菜坊。
她仔细检查了储存酱菜的库房,发现是通风口被货物挡住了,导致空气不流通,酱菜才出现了变质的情况。经过一番调查,原来是有朱有林、朱建成等几人为了图方便,随意堆放货物,玩忽职守。
小芝把所有帮工都召集到一起说:“咱们这酱菜坊能有今天,全靠大伙齐心协力,还有吴掌柜这些老主顾的信任。可这次出了这档子事,要是传出去,咱们的名声可就毁了,往后还怎么在这行立足?大伙都得把心思放在正事儿上,对自己的活儿上点心呐!”说完,她把目光转向大江,严肃地说:“大江,你身为主管,对酱菜坊的大小事务都得盯着点儿,这次出了问题,你也有责任。接下来的几天,你就跟着大伙一起,负责库房的日常清洁和整理工作,好好反思反思。”大江满脸愧疚,低着头,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芝对着那几个涉事的帮工说:“你们几个,因为偷懒,犯了大错。这次变质的酱菜要是追究起来,赔偿金额,你们就算在干满两年都还不上。我知道大伙都不容易,也考虑到大家的经济状况,所以这一次暂不追究了。但绝对不能有下一回,要是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造成这样巨大的损失,就直接赔偿,没有商量的余地!”那几个帮工一开始还满脸不服气,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听到赔偿金额如此巨大,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原本高昂的头也渐渐低了下去,变得垂头丧气,不敢再吱声。
小芝顿了顿,接着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断了的供货重新赶出来,接下来这一个月,你们每天收工后,都得留下来,把库房打扫得干干净净,维护好里面的东西。大伙一起加把劲,把这次的损失弥补回来。”听了小芝的话,那几个帮工想到自己确实有错在先,而且已经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便纷纷点头。
暑假期间,阿霖虽然也十分担心小松,但她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姐姐,许夫子的文化课停了,她便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学医和习武之中。
晚上回到家,其他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阿霖还在昏暗的灯光下,捧着医书,一遍又一遍地研读,做着笔记。可随着学习的深入,穴位的复杂和医理的深奥让阿霖陷入了困境。这天,她在房间里对着穴位图发呆,纸上密密麻麻的穴位名称和位置,让她头晕目眩。她已经努力背了好几天,可一到实际操作,还是会混淆。
小芝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看到阿霖苦恼的样子,放下汤坐在她身边。阿霖苦笑着说:“姐,这些穴位我怎么都记不住,感觉好难啊,我是不是选错路了?”
小芝拿起穴位图,仔细的看起来,突然灵光一现地说道:“阿霖,我明白你现在的艰难,这些穴位知识确实繁杂又难懂,但你得清楚,迷茫只是暂时的,它是成长的必经之路。这些穴位,就像咱们村里的集市布局,乍一看,摊位密密麻麻,人来人往,卖杂货的、卖吃食的、卖农具的,摊位间的过道弯弯曲曲,毫无规律,初次去的时候,你是不是常常晕头转向,找不着想去的地方?但只要你多去几次,用心留意每个摊位的位置,熟悉各个区域的分布,自然就能轻松穿梭其中,快速找到目标。穴位也是这样,初看时让人眼花缭乱,可当你深入了解,就会发现它们有着内在的规律和秩序,一旦掌握,就能运用自如 。”
自那之后,阿霖调整了学习方法。她白天在医馆跟顾大夫学习时,会在自己身上比划穴位,结合实际病例加深理解。
日子一天天过去,看来那50两的奖金并不好挣,时间久了,大家伙便歇了心思,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只有晃子和虎子依然跟着小芝寻找小松。
衙门的衙役们四处奔波,附近的村民也热心帮忙,根据他们提供的线索,小芝带着人找到了几个流浪的小孩,每一次听说有消息,小芝总是带着希望去,然而,每一次又都只能失望而归。
在一次寻找的途中,小芝带着晃子、虎子在破庙的墙角处,发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儿,正可怜巴巴地缩在角落里。其他流浪儿告诉小芝,这小女孩名叫淅淅,约莫五六岁,家中没有任何亲人,独自流落街头快一个月了。
在这个时代,城里繁华的地方,几乎见不到流浪的女孩,因为像淅淅这样的情况,一般都会被青楼之类的地方捡回去,形象好的以后被强迫接客,形象不好的就留着做杂工。淅淅之所以还能留在这儿,只是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太偏僻了。即便如此,一些年纪较大的流浪汉还是会欺负她。
小芝见状,心中满是不忍,屏退晃子和虎子后,想给淅淅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墙角的阴影里缩着一团小小的身影,她的头发像结成块的枯草,粘在沾满泥垢的小脸上,只能看见一双过分大的眼睛,像受惊的小兽,死死盯着地面,连睫毛都在微微发颤。
小芝端着温水靠近,带着干净的布巾,指尖刚要触碰到她胳膊上干涸的污渍,女孩像被火烫到一般,猛地往后缩了缩。单薄的小肩膀紧紧弓着,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再退无可退。小芝用手去轻轻的拉她,她便把脸埋进膝盖,喉咙里发出极轻极细的呜咽。
“别怕,我帮你擦擦……”温柔的声音落下来,可女孩只是摇着头,把自己缩得更紧。布巾再往前递一点,她便闭紧眼睛,拼命往后仰着小脑袋,仿佛那不是为她拂去污秽的布,而是会带来伤害的东西。她始终不肯抬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小芝细心地为淅淅做了身体检查,这一检查,让她更加心疼,淅淅下面更是让人揪心,可怜瘦小的身上还有不少抓痕。那些人渣为了满足兽欲,竟然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完事后他们会给一些少量的吃食,确保不会饿死。
小芝不是那种无原则的圣母,但作为一位母亲,哪怕是换做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看到淅淅如此凄惨的遭遇,怎会不动容呢?她没有能力去收养所有的流浪儿,但这个小女孩,必须要带走,不能让她成为那些畜生们泄欲的工具。
小芝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蹲下身来,用极其温柔的语气,耐心地诱导淅淅开口说话:“孩子,别怕,我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的,以后我会让你吃饱穿暖,再也没人能欺负你。”淅淅抬起头,用怯生生的眼神望着小芝,眼中满是警惕与不安。过了好半天,淅淅才缓缓地开口:“我、我叫淅、淅淅今年六……岁了”。小芝听到淅淅的话,心中微微一惊,心想:啊……小结巴呀!但她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反而温柔地一笑,伸出手慢慢摸着淅淅的脸蛋儿,轻声说道:“别着急,慢慢说。”淅淅的脸瞬间红了,她低下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但眼中的警惕似乎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