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红女鬼的怨念在西山别苑特制的净化法阵中,最终化作点点莹白的光尘,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随着这股纠缠数十年的淫邪之气的净化,凌玥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对能量本质的掌控似乎又精进了一分,神识愈发凝练。她开始意识到,在这座光怪陆离的现代都市里,滋生的早已不再局限于古墓荒冢中的传统形象,它们往往与特定的地点、极端的事件,以及某种强烈而扭曲的集体情绪紧密纠缠,演化出各种难以预料的形式。
这日午后,阳光被厚厚的云层过滤,显得有些沉闷。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朴素格子衬衫、气质斯文却难掩眼底深处疲惫与惊惶的年轻男子,按响了西山别苑的门铃。在钟管家的引领下,他略显拘谨地坐在客厅的藤椅上,双手紧紧握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电脑包。
凌大师,冒昧打扰……我、我姓吴,吴明哲。他自我介绍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种长期睡眠不足的沙哑,我是一名……网络视频平台的‘凶宅试睡员’。
凌玥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这个职业她略有耳闻,为了猎奇和流量,一些人专门前往各种传闻中的凶宅过夜并直播或录制视频。
我……我可能惹上大麻烦了,真正的大麻烦。吴明哲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平复情绪,却效果甚微。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他点开了一个标注着清河公寓703号最终剪辑版的视频文件,将屏幕转向凌玥,您……您看看这个。这是三天前我最后一次‘试睡’录制的内容。
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采用夜视模式拍摄的视频画面。拍摄地点是一个装修风格极其压抑、令人窒息的老式公寓房间。墙壁被粉刷成一种暗沉、近乎干涸血液的暗红色,厚重的墨绿色窗帘将窗户遮得严严实实,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房间里的家具很少,但样式笨重老旧,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无形的不详与绝望。吴明哲本人出现在镜头里,他努力对着镜头挤出一丝职业性的笑容,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各位……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来到……‘明哲探秘’直播间。今晚……今晚我们所在的位置,是位于城西老区的清河公寓……703号房间。相信……相信很多老观众已经听说过这里的传闻……
他强作镇定地介绍着房间的布局和那段令人毛骨悚然的历史——这间公寓曾是一位患有严重自闭症的天才画家陈星,生前最后的居所。据说陈星性格孤僻偏执,在完成他最后一幅,也是最为诡异的一幅画作,名为《绝望之眼》后,便在这个房间内,用裁纸刀割腕自尽。鲜血浸透了地板,也染红了那幅未干的画作。
一开始……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吴明哲一边快进着视频前面相对平静的部分,一边声音发颤地解释,除了感觉特别冷,特别压抑之外……我按照惯例做了些互动,然后……然后就准备休息了。
视频被他快进到了凌晨两点左右的标记处。画面中的吴明哲已经躺在房间中央那张唯一的旧木床上,似乎陷入了沉睡,呼吸平稳。然而,就在时间戳跳过凌晨两点整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房间角落里,那个一直被一块厚重黑布严密遮盖着的画架,毫无征兆地开始轻微震动起来!紧接着,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那块黑布自行缓缓滑落,露出了下面那幅传说中的《绝望之眼》——
画布上没有任何背景,只有一只巨大、布满狰狞血丝、瞳孔扭曲放大到几乎占据整个眼眶的眼睛!那眼睛描绘得极其逼真,甚至能看清瞳孔深处倒映出的、模糊而扭曲的房间景象。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只眼睛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它不是静止的,它的穿透屏幕,死死地、怨毒地钉在熟睡中的吴明哲身上!
就、就是这里……吴明哲指着屏幕,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变得急促。
恐怖的景象并未结束。熟睡中的吴明哲身体突然开始剧烈地抽搐、挣扎,他的双手猛地抬起,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他的脸色迅速由正常转为缺氧的青紫色,额头和脖颈上青筋暴起,嘴巴张大到极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正被一个看不见的力士死死掐住脖子,要将他活活扼死!
而更让凌玥目光凝重的的是,在夜视镜头特有的绿色色调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吴明哲身体周围的空气中,开始浮现出无数模糊的、扭曲的、由暗红色能量线条构成的的轮廓!这些能量构成的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伸来,它们没有实体,却带着实质性的力量,死死地缠绕在吴明哲的脖颈上,并用力将他往床下拖拽!整个画面充满了无声的、极致惊悚的暴力感!
视频到这里,伴随着一阵剧烈的信号干扰般的雪花和扭曲,戛然而止,屏幕陷入一片漆黑。
我……我第二天早上,是在冰冷的床底下醒来的……吴明哲的声音带着哭腔,他颤抖着手撩起自己衬衫的衣领,露出脖颈上一圈清晰无比、如同被铁钳箍过的乌黑发紫的指痕,浑身像是被拆开又重组一样疼……那幅画……那幅《绝望之眼》……不见了!我找遍了整个屋子,每一个角落,它就像蒸发了一样!
他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从那天起……从那天起,我每晚!每晚都会做同一个噩梦!梦见那只可怕的眼睛,就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地盯着我!还有……还有无数只那种红色的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把我往一个无尽的深渊里拖!凌大师,救救我!我感觉……我感觉它没有放过我!它还在跟着我!就在我身边!
凌玥凝视着吴明哲的面相,只见他印堂之处笼罩着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气,这黑气并非寻常的阴煞,其中更夹杂着一种强烈的、扭曲的艺术偏执精神污染的气息。这绝非普通的亡魂作祟,更像是一种由极端艺术创作凝聚而成的、带有诅咒性质的精神实体,或者说……一幅过来的、以人类负面情绪为食的……画中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