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厅长,好手段!好魄力!”
袁凡看着这个男人,不禁有些佩服。
任何时候,榜一大哥,都是令人生畏的符号。
这人能够从宝坻那种地方爬出来,从一个更夫爬到津门警厅的龙头,一坐就是十多年,实非幸至。
看着这口箱子,袁凡没有半点兴奋之色。
在他看来,这箱子里似乎不是黄鱼,而是烧得滚烫的烙铁。
能让杨梆子这样的人,拼着脸皮不要,砸上如此重金,也要来此求卦,会是给谁求卦,求的是什么卦?
答案其实已经昭然若揭。
杨以德拱拱手,“了凡先生谬赞!”
袁凡叹了口气,合上箱子,“时间,地址。”
杨以德的手垂下来,“先生明天是否方便?”
袁凡一脸便秘,“钱都收了,必须方便啊!”
他那表情不像是发了大财,倒像是家里被人强拆了。
杨以德点点头,“明天一早,有人来此伺候先生过去。”
不待袁凡回复,杨以德挺着腰杆,走了出去,仿佛他甩下的不是一箱黄金,而是一堆石头。
配合袁凡的表情,真个分不清,今天这局,到底谁输谁赢。
众人围了过来,围着石桌啧啧有声。
以他们的身家身份,没谁会把这笔钱当多大回事,但将这笔钱套上一个时间,再套上一个成本,就只剩下红果果的两个字,明抢!
“袁,这个箱子,不如给我算了。”
史密斯伸手拿起一根黄鱼,在手里抛了抛,突然冲袁凡笑了笑。
呦,刚想着明抢,还真有人跑来明抢明抢的主了。
这事儿跟绕口令似的,几人一下来了精神,看着史密斯。
“我的家族在租界有一处小小的别业,那堆砖头留着也没什么用,要不就换了这堆石头?”
史密斯左右看了看这个寒酸的小院,呵呵一笑。
他这个英伦绅士口中的租界,当然是英租界,袁克轸好奇地问道,“史密斯先生,您那别业,是在哪个地段呢?”
话说这一千两黄金,从市场上换个五万银元轻轻松松,对地段和面积要求不高的话,差不多也能在英租界换套宅子了。
史密斯转头看向总领事先生,“这个,我对租界不是很熟悉,特仑奇?”
特仑奇对自己的地盘当然是了如指掌的,“史密斯先生家族的别业,在马场道与咪哆士道的交口……”
他话还没说完,袁克轸就睁大眼睛。
旁边的亨利抢先问道,“不对啊,那儿不是老纳森的城堡么?”
袁克轸也是连连点头,那个地方的那个建筑,他们可太熟悉了。
那是老纳森的城堡。
开滦煤矿的管理权被英吉利收入囊中之后,总经理便是这个叫老纳森的英籍犹太人。
没几年,老纳森便买了这块地皮,建了一栋别墅。
这栋别墅之庞大奢华,搁在全部九国租界,都算得上数一数二,所以被人戏称为城堡。
现在特仑奇说的什么?
这栋房子只要一千两黄金就卖给袁凡?
这怎么可能,这不是明抢么?
别说一千两,就是加上一个零,一万两黄金,人家都不见得会卖的。
“呃……先生们,看来你们是误会了!”
特仑奇一摊手,耸耸肩膀,“你们口中的那处产业,现在已经是我们领事馆的了,老纳森两个月前去了天国,临终前将那处产业,以两万英镑的友情价格转给了我们。”
老纳森的城堡,最起码价值五十万银元。
合下来是一万两黄金,十万英镑,现在却只收了两万镑。
这个犹太人,肯下这个血本,不知道谋了什么“友情”。
“各位再想想,”特仑奇看着袁凡,接着道,“在这处产业的对面,还有一处较小的房子……”
“啪!”袁克轸一拍巴掌,“记起来了,原来是那儿!”
在老纳森的城堡对面,确实有一栋建筑来着。
不过,与老纳森那儿的张扬不同,那里非常内敛含蓄。
那处建筑有年头了,比老纳森的城堡要早得多,也冷清得多,从来都少有人迹。
临街看去,只能看到园林花木,在花木的掩映中,才能看到一些高峻的人字屋架。
“不错,那处房子,只有老纳森的三分之一大,不过……”
特仑奇微笑着对袁凡道,“要是袁先生搬到了那里,咱们就是邻居了,贵国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远亲不如近邻啊!”
搞清了地方,亨利很是艳羡地看着袁凡,袁克轸更是兴奋地朝袁凡挤眼睛,催他赶紧答应。
这处产业确实没有老纳森的庞大奢华,但即使如此,打个对折,五万英镑肯定是值的,换算下来,便是二十五万银元。
同样是马场道,潘复潘大少的潘公馆花了二十万,比起这处房子来,弱爆了。
更何况,这房子还在英吉利总领事馆对门,这是什么黄金地段!
现在,这套产业,被史密斯说成是一堆砖头,要换袁凡这堆石头。
如果说老纳森把房子卖给英吉利总领事馆是友情价,那史密斯的这个是什么价?
是亲儿子价,还是亲祖宗价?
袁凡却没有急着答应。
史密斯的好意,热气腾腾地送到了嘴边,房子好不好的贵不贵的都是小事,史密斯不在乎,他也不怎么在乎。
他对现在这个小院很满意,这儿是他两辈子的家,躺在两棵松树下,他安心得很。
史密斯送他房子,送的也是一份安心。
杨以德今天吃了大亏,要是没有后话,那就来了鬼了。
可要是住在英吉利总领事馆对过,别说杨以德,就是牛以德,猪以德,龙以德,将十二生肖都凑齐了,也不敢放肆!
袁凡看着史密斯那满是智慧的眼睛,“史密斯先生,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一边,袁凡将太上老君安眠符的用法告诉史密斯,问道,“你的旅行攻略,还有多久返程回国?”
“我还要去一趟牛庄,”史密斯笑呵呵地抬起手杖,往天上指了指,“大雁南飞的时候,我就要回国了。”
大雁南飞,是每年的白露开始,寒露结束。
袁凡想了想,遗憾地道,“史密斯先生,在那个时候,你的失眠我恐怕还是无法根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