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女士还好么,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袁凡这还真不是客套话,他确实挺欣赏露西女士的,要不是她年纪大了三十多岁……好吧,也没戏。
他看了看杨以德,有些为难,“亨利先生,我正好想着去一趟京城,正好可以应邀去见露西女士,可是这位厅长先生可能会有不同意见。”
“厅长先生?”
亨利看了看杨以德,这位穿着警服,那就是津门警厅的厅长了。
“袁,你是违反贵国的法律了么?那我可是帮不了你!”
要是别的事儿,他还能酌情帮个忙,要是袁凡犯了事儿,他顶多只能帮忙送个牢饭。
“亨利先生,我们的法律,和你们的有些不同,你们的宪法,是写在心里的。我们的法律,却是在某些人嘴上的,叫“口含天宪”,我有没有违法,这就要看厅长先生口里含着的天宪了?”
袁凡的话有些绕,但亨利还是听懂了,“袁,要是这样,我倒是可以帮你……”
“抱歉,亨利先生,您帮不了他!”
杨以德将手按在腰间的枪盒上,沉声道,“请您让开,不要阻碍我执法!”
亨利是洋人不假,洛克菲勒牛批不假,可管不到他杨以德的帽子,也管不到他的票子。
难不成,他们还能不让他买油不成?
“喂,厅长先生……”
亨利一见不对头,刚想上前阻止,就被一把手枪逼住。
“听我说,你这样对解决事情有帮助吗,很遗憾,没有!”
看着杨以德冷峻的眼神,亨利不敢上前,只能徒劳地在原地跺脚,挥舞着手臂大声吵吵。
“看看,“天宪”就出来了……”
袁凡冷笑一声,垂下的剑又抬了起来。
“杨梆子,你想清楚……”
杨以德面目僵硬,冷漠地道,“八爷,我想清楚了,您要是还是这般不识趣,就请您一起去我的坻园做客!”
他骤然甩头,对院外扬声高叫,“齐德隆,梆子!”
“是!”
齐德隆在院外高声领命,紧接着便是有节奏的梆子声响起。
与其它地方的巡警是鸣哨不同,津门巡警的标配就是梆子。
“梆……梆梆!”
随着梆子声响,前后都有脚步声响起,沙沙之声如同骤雨,不知调动了多少人。
“进南兄,这货已经疯了,您且让开吧!”
袁克轸身子一颤,猛地回头,咧开嘴夸张地笑了一笑,再竭力大吼,“你走!他不敢伤我!”
他猛地张开双手,将袁凡护住,像个守门员一般,死盯着杨以德的动向,竭力地大声嘶吼,“走!糖儿就交给了!”
袁凡握剑的手一紧,他不敢伤你?
莫说袁家已经落魄,莫说袁家子女有三十多个,你说这话谁信啊?
连个孙美瑶都敢绑你,他杨大厅长会不敢动你?
看着前头的背影,袁凡鼻子一酸,一时不能自已。
先前袁克轸说是为了老婆孩子,所以没有死顶,转而威胁杨以德,那话半真半假,未必就不是他的心声。
但袁凡并不怪他,反而欣慰。
朋友之间,能做到这一步,就非常难得。
但如果说先前是朋友的选择,那现在这算什么?
巨大的悲意,铺天盖地,如海潮一般涌来,瞬间将袁凡淹没。
“走什么走,左右不过一条命,拼了便是了!”
袁凡放声高叫,一掌击在袁克轸的后背,袁克轸的身子便飘然而起,像是被秋风卷起的落叶。
在袁凡的柔劲之下,袁克轸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撞在亨利身上,两人深情相拥,一起摔个大马趴。
袁凡的嗤笑声跟着传来,“滚蛋!养个闺女多难,你个亲爹想撂挑子,甩给我这个干爹?休想!”
袁凡脚下一跺,身若白猿,剑如长臂,跃在空中,击剑之声,裂云崩空。
白猿击剑图,穷猿投林!
嗯?
不对!
杨以德原本好整以暇,突然颈后寒毛倒竖,一股莫大的危机感从心中升起,那种冰冷,像是冬天在海河冰面上垂钓,不小心栽进了冰窟。
这种感觉,他曾经有过。
当年他还在老城厢打更,功夫未成,被那通缉的西北巨寇,“开膛手”薛定用刀顶着后背,就是如此。
奇怪,这小子的剑法也能看,但也就是能看,怎么能对自己构成威胁?
退!
再退!
不待袁凡扑击到跟前,杨以德脚下踩着八卦步,一退再退。
直到退出五六步,颈后不再发凉了,他才不丁不八地摆开架势,如临大敌。
他手上有枪,但他并没有动枪的打算,五步之内,相比起枪来,他更相信自己的拳头。
我去!
袁凡心头也是暗自叫苦,按住脚步,与杨以德对峙。
以杨以德足碎石鼓的功夫,袁凡肯定不是个儿,他唯一的倚仗,也就是裘千尺牌飞剑。
他穷猿投林杀过来,藏的就是这个心思。
只待杨以德接招,他就喷死他,再落荒而逃。
但这杨以德狡诈似狐,跟袁凡若即若离,始终飘在五步之外,让他完全找不到机会。
再僵持一阵,等杨以德的手下进来,那就连搏命的机会都不可得了。
“你小子是特么属驴的,咋不听劝呐……”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袁克轸从地上爬起来,甩甩头朝院中看去,脸色一变,显然也看出来袁凡的形势不妙。
“砰!”
“砰砰!”
院外突然传来几声枪响,一阵嘈杂纷乱过后,又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
这次的敲门声与亨利不同,虽然也是三声,音量和间隔都莫名的优雅,像是利顺德饭店的钢琴声。
“请问,这里是袁公馆么?”同样优雅的叫门声传了进来。
就这老破小的宅子,也能叫公馆,还真是说得出口。
杨以德眼睛一缩,心中无由地焦躁。
他想把袁凡抓回去,其实并没有难为他的意思,反而还会把他当宝贝供着。
在临城之时,他听到孙美瑶的“田获三狐”就已经动心,今天亲身领教,更是惊为天人。
这破厅长的椅子,将自己焊死了十余年,破局之机,就在这袁了凡身上了。
人欲胜天,必先胜己,这话没错。
但是,胜天之法,还有一个。
那就是有知天之人。
有了知天之人,何愁不能胜天?
为了这个,他甚至冒着得罪袁家的风险,不顾袁八阎王帖的威胁。
却不曾想,这袁凡如此难抓,不但有袁八为他硬出头,还有美利坚人跑来愣掺合。
他都不管不顾,把这俩都甩一边了,这特么又出幺蛾子了,门口又没拦住。
这次来的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