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生活与“吃瓜”日常
黑暗，不再是纯粹的、令人窒息的墨汁，而是变成了粘稠的、带着沉重压力的胶质。沈清言蜷缩在单间牢房那堆相对干燥的稻草上，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沾满污秽的石像。
他的姿势几乎凝固了。背靠着冰冷刺骨的条石墙壁，双腿微曲，一只手臂无力地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另一只戴着沉重铁箍的手腕则软软垂在身侧。头颅低垂，凌乱纠结、还残留着化人场恶臭的头发遮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苍白消瘦、毫无血色的下巴。
唯有胸膛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起伏，证明这具躯壳里还有一丝活气。
门外，那两个披甲守卫如同真正的门神，影子被甬道里长明不灭的壁灯光线拉长，扭曲地投射在牢门下方狭窄的缝隙里。他们纹丝不动，连呼吸都调整得极其悠长轻微。但沈清言知道，只要自己发出任何超出“濒死重伤员”范畴的声响，哪怕只是铁链多晃荡了一下，那两股冰冷刺骨、带着实质杀意的气息就会瞬间穿透铁门，将他死死锁定！
这间“条件稍好”的单间，本质上是一个更高级的囚笼，一个被严密监控的活人墓。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刀尖上缓慢爬行。身体的虚弱和无处不在的监视压力，如同两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沈清言的心头。疲惫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他的意志，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更不敢真正入睡。
【不能睡……绝对不能睡……】他一遍遍在意识里警告自己，【睡着了，姿势会变，呼吸会变……会被发现的……】
为了对抗这令人发疯的死寂和沉重的睡意，为了麻痹门外那两尊“门神”，沈清言只能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对周遭环境的极致感知中。如同一个被剥夺了视觉的盲人，他的听觉、嗅觉、甚至对空气流动的触觉，都被迫提升到了极限。
他将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面有着拳头大小透气孔的墙壁上。耳朵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紧紧贴着冰冷的石壁（动作极其轻微，如同重伤员无意识的倚靠），捕捉着孔洞外传来的、来自那个未知空间的每一丝声响。
起初是模糊的嗡鸣和血液流动的噪音。
渐渐地，随着精神的高度集中，那滴答……滴答……的水声变得更加清晰了。断断续续，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又似乎就在石壁的另一侧。还有那微弱的风声，如同叹息，带着潮湿的凉意，偶尔会有一丝稍强的气流，透过透气孔吹拂进来，带来一丝外面世界的气息——那是混合着泥土、青苔和某种陈旧木头腐朽的味道。
【下水道？废弃的通风井？还是……靠近地表某个潮湿的角落？】沈清言在意识里艰难地勾勒着外面的景象，【水流……有水流就意味着可能有出口……或者……至少是活水……】
这个发现像黑暗中的一点微光，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神经。
就在这时——
【叮！】
【被动吃瓜值收集触发！】
【检测到微弱声源（通过特殊孔道传入）！】
【目标：未知囚犯（隔壁区域？）】
【瓜点：‘老囚的昔日荣光（吹嘘版）’（价值：1吃瓜值）】
【信息碎片：某老囚犯正向新来的菜鸟吹嘘自己当年在江南道如何叱咤风云，一晚上豪掷千金包下整条花船，知府老爷都对他客客气气。（真实性存疑度：高）】
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浓重口音和明显炫耀意味的声音片段，极其微弱地、如同隔了十几层棉布般，断断续续地透过那透气孔和石壁的缝隙，钻进了沈清言的耳朵里：
“……嘿……小崽子……知道……爷当年……在……秦淮河……那排场……银子……跟水似的……哗哗……花船……最红的……姑娘……都……伺候爷……知府……算个……屁……见了爷……也得……拱……拱手……”
沈清言：“……” 【就这？】他在意识里翻了个白眼，【这牛吹得，三流话本都不敢这么写。江南道豪绅？包花船？知府客气？真要这么牛，能混到这诏狱里等死？系统，你这瓜点给1点都嫌多。】
【叮！信息价值评估基于信息本身稀有度及对宿主潜在影响。吹嘘内容虽失真，但反应了目标心理状态及部分地域信息。价值：1点合理。】系统冰冷回应。
【行吧行吧，蚊子腿也是肉。】沈清言无奈，继续屏息凝神。
没过多久，牢房外甬道里传来了脚步声，不是守卫那种刻意的轻盈，而是带着点拖沓和油滑。送饭的杂役来了。
“哐当！” 活板门被粗暴地拉开。
一个粗糙的破碗被塞了进来，碗里是半碗颜色浑浊、漂浮着几片烂菜叶、几乎看不到油星的清汤寡水，上面照例搭着半个硬邦邦、颜色发黑的窝头。
“吃饭！”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带着点不耐烦。
沈清言依旧保持着“濒死”的姿势，一动不动。那杂役似乎也习惯了，骂骂咧咧地就要关上活板门。
就在这时，门外甬道里传来另一个稍显谄媚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沈清言强化过的听力还是捕捉到了：
“刘头儿，您看……这个月的‘辛苦钱’……是不是该……”
“急什么！” 一个明显更粗鲁、带着官威的声音响起，正是之前负责“看守”他的那个狱吏头目刘头儿的声音，他同样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贪婪和不耐烦毫不掩饰，“老子还能少了你那仨瓜俩枣？老规矩！新来的那份‘细粮’，折成钱，月底一并给你！管好自己的嘴！”
“是是是！谢刘头儿！您放心！规矩我懂！” 谄媚的声音连声道谢，脚步声和锁链晃动声渐渐远去。
【叮！】
【被动吃瓜值收集触发！】
【目标：狱吏刘头儿、杂役】
【瓜点：‘克扣的油水’（价值：1吃瓜值）】
【信息碎片：狱吏刘头儿长期克扣新入狱囚犯本应发放的少量“细粮”（如白粥、馒头等），折价换成铜钱，与负责采购的杂役分赃。数额不大，但长期进行。】
沈清言的目光扫过地上那碗连猪食都不如的东西，又想起原主记忆中关于诏狱囚犯伙食那点可怜的“待遇标准”（虽然差，但似乎……不该差到这种地步？），瞬间了然。
【呵，还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内心冷笑，【连这点吊命的东西都要刮层油……这刘头儿，胃口不大，胆子不小。可惜，这种小虾米的瓜，换不了几个钱。】
他继续维持着死寂，如同真正的尸体。时间在滴答的水声和门外守卫死寂的压迫感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沈清言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边的压抑和疲惫彻底吞噬时，那透气孔外，隐约传来了新的动静！
这一次，声音似乎更近了些？像是有人走到了那通风井（或下水道）的入口附近？而且是两个人！
“……真是晦气！这破地方，又潮又臭！” 一个年轻些、带着抱怨的声音响起，虽然隔着石壁和孔洞显得模糊，但比之前老囚犯的吹嘘清晰了不少。
“少抱怨两句吧！赶紧把东西倒了走人！” 另一个略显沙哑、年纪大些的声音呵斥道，伴随着重物放下的闷响和水花溅起的声音。显然，是负责倾倒污水或垃圾的杂役。
“唉，陈哥，你说咱们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整天跟这些晦气东西打交道！” 年轻的声音继续抱怨，“哪像陈御史府上……啧啧，我表舅以前在那儿当花匠，那日子才叫滋润！可惜啊……”
“闭嘴！” 年长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提那个干什么！晦气！”
“怎么了嘛……” 年轻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服气，但压低了些，“我表舅又不是犯了事被赶出来的！是……是陈御史家最近不太平！他才自己辞工不干的！”
“不太平？” 年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也压得更低了，“怎么回事？”
“邪门得很！” 年轻的声音似乎来了精神，神秘兮兮地说，“就这半个月！先是陈御史书房里收着的几份紧要案卷，莫名其妙不见了！接着，他夫人养的那只宝贝波斯猫，好端端地就死在院子里，脖子都断了！再后来……他小儿子，才五岁，半夜惊醒，哭喊着说看到窗户外有‘黑影子’在飘！吓得连着几天高烧不退！府里人心惶惶的……我表舅胆子小，觉得那地方风水坏了，沾了晦气，就赶紧辞工走了！”
【叮！】
【被动吃瓜值收集触发！】
【目标：杂役A、杂役b（陈府前花匠亲属）】
【瓜点：‘陈御史府邸的异常’（价值：5吃瓜值）】
【信息碎片：半个月内，御史陈明远府邸接连发生离奇事件：重要案卷失窃、爱宠离奇死亡、幼子夜惊见‘黑影’。疑似人为恐吓或针对其调查的警告。】
【（注：信息来自间接传闻，真实性待验证。）】
沈清言的精神猛地一振！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了一瞬！他立刻强行压制，重新调整呼吸，维持濒死状态。
陈御史！陈明远！
这个名字瞬间点亮了沈清言脑海中的记忆碎片！原主虽然是个被剥夺功名的罪臣之子，但对朝堂上一些有名的清流、言官还是有所耳闻的。陈明远，御史台里以刚直、敢言着称的硬骨头！他最近在查的案子……系统大纲信息同步闪现——似乎与江南盐税有关？牵扯甚广！
重要案卷失窃！爱宠被杀！幼子被吓病！
这绝不是巧合！
这是赤裸裸的恐吓！是警告！是针对陈明远正在调查的案子发出的、极其阴狠毒辣的威胁！
【价值5点！果然比吹牛和克扣伙食值钱！】沈清言在意识里激动起来，【陈明远……清流御史……正在查大案……被人威胁……这信息太关键了！如果能和他搭上线……这绝对是个重量级的‘大人物’！而且，他很可能需要助力！需要……能对抗那些阴私手段的‘奇人异士’？比如……一个‘死而复生’、能‘通阴阳’的……】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利用陈明远被威胁这件事，作为自己面见他的敲门砖！甚至……作为自己价值的证明！
【系统！】沈清言立刻在意识里呼唤，【快！详细查查陈明远！他查的具体是什么案子？威胁他的人可能是谁？有没有更确凿的证据？这5点够不够？】
【叮！请求受理。】
【分析目标：御史陈明远。】
【信息深度需求：高。】
【当前吃瓜值：7点（1+1+5）。】
【吃瓜值不足！无法兑换深度信息！请宿主继续努力收集吃瓜值！】
冰冷的提示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7点都不够？！】沈清言差点在意识里咆哮出来，【系统！你抢钱啊？！一个名字加几条传闻就要7点？后续信息是镶金边了吗？！】
【深度信息涉及朝堂秘辛、利益链条及潜在危险人物，价值高昂。7点仅够确认基础传闻真实性（宿主已通过间接渠道获知部分）。】系统毫无波澜地解释。
【……抠门！奸商！】沈清言气得想撞墙。空有宝山而不得入的感觉简直抓心挠肝！他知道陈明远被威胁，知道这可能是机会，但不知道具体案情，不知道对手是谁，这让他怎么精准地“推销”自己？怎么在可能的见面中一击必中？！
【冷静……冷静……】他强迫自己深呼吸（在龟息状态下伪装成痛苦的抽搐），【至少知道了名字，知道了事件……这已经是重大突破了！7点……得想办法再弄点瓜值……】
他的目光如同最饥饿的猎鹰，再次扫视着这间死寂的牢房，扫向那唯一的透气孔，扫向门外那两个沉默的阴影。
【瓜……瓜在哪里？】他像魔怔了一样在意识里念叨，【快来个瓜吧……随便什么都行……蚊子腿也行啊……】
也许是他的“虔诚”感动了系统（或者纯粹是运气），机会很快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吱呀——”
厚重的铁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不是送饭时间！沈清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下意识地绷紧，又被他强行放松，伪装成无意识的痉挛。
铁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缝隙。一张脸探了进来，不是守卫，也不是杂役！是那个狱吏头目——刘头儿！
他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审视、不耐和一丝不易察觉……晦气的表情？目光如同探照灯，在沈清言身上扫视着，重点在他那青灰色的脸和微弱的呼吸上停留了片刻。
“喂！死了没？” 刘头儿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耐烦，更像是自言自语，“没死就吱一声！上头……咳，大人有令，你这‘奇货’可得给老子看好了！别真死透了，也别再给老子整什么幺蛾子！听见没？”
他像是在对沈清言说话，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壮胆。显然，之前“尸变”的传闻和侍郎大人“看管好”的命令，让这个贪财又怕事的狱吏心里也直打鼓。
沈清言依旧一动不动，如同死透。
刘头儿啐了一口：“妈的！晦气！” 他似乎想进来查看，但目光扫过地上那碗纹丝未动的“饭”和沈清言身上残留的恶臭，又嫌弃地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没敢踏进来。他缩回头，对着门外守卫低声吩咐了几句“看紧了”、“有动静立刻报我”之类的话，便匆匆离开了，铁门再次被关上、落锁。
【叮！】
【被动吃瓜值收集触发！】
【目标：狱吏刘头儿】
【瓜点：‘狱吏的忐忑’（价值：1吃瓜值）】
【信息碎片：刘头儿因宿主“尸变”传闻及上级命令感到压力与晦气，既怕宿主真死导致担责，又怕宿主再“闹鬼”引火烧身，内心矛盾忐忑。】
【当前吃瓜值：8点！】
【……1点。】沈清言在意识里麻木地接受了这蚊子腿，【聊胜于无吧。好歹凑到8点了……】
他重新将耳朵贴回那冰冷的、带有透气孔的石壁，如同最虔诚的信徒，聆听着外面世界传来的、任何可能带有“瓜味”的声响。滴答的水声，微弱的风声，远处模糊的、不知是人是兽的动静……
陈明远……陈御史……
他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如同抓住了黑暗中唯一一根带着微弱光亮的蛛丝。
【等着吧……】沈清言在意识深处，对着那未知的、高高在上的陈御史，也对着自己渺茫的前路，发出无声的低语，【只要让我抓住机会……你这‘家宅不宁’的麻烦……说不定……就是我的‘敲门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