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安站在灵剑之上，身形挺拔如松。
此刻正载着灵剑穿云破雾，朝着青岚峰的方向疾驰。
凛冽的山风迎面扑来。
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墨色长发在脑后飞扬。
但他脚下却稳如磐石，仿佛与剑融为一体。
叶枫安也不懂师尊叫自己去青岚峰做什么。
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叶枫安仔细回想，似乎自从自己拜入临雾宗以来。
见到那位祈清长老的次数就屈指可数。
而有限的几次印象里，师尊池珩白与祈清长老之间的关系，只能用“水火不容”来形容。
记忆中最清晰的，便是两人只要同处一室超过两刻钟就吵架。
那看似平静的氛围下便会开始滋生出无形的尖刺，最终总能以或大或小的争执收场。
叶枫安至今还记得，有一次师尊前去青岚峰商议要事。
他奉命在外等候，不过半个时辰，便见师尊面覆寒霜地拂袖而出。
周身散发的冷意，比这万丈高空的罡风更刺骨。
每次师尊从青岚峰回来都是冷冰冰的。
一言不发的就去闭关几天。
无论如何，此刻妄加揣测也无益。
唯一能做的，便是更快一些抵达。
叶枫安收敛心神，目中精光一闪。
脚下青霜剑发出一声清越剑鸣，速度陡然又提升了三分。
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割开重重云海，
不一会就到了青岚峰。
叶枫安收起灵剑，稳稳落在生回殿前冰冷的石阶上。
他抬头望向殿门上方那巨大的牌匾——
“生回殿”。
三个古体字铁画银钩，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气息。
叶枫安一直不理解为何会取这样一个名字。
“生回”，听起来不像是清静无为，反倒像是某种……执念。
叶枫安收敛心神，抬手敲了敲厚重的殿门。
“咚…咚…”
敲门声在空旷的山巅显得异常沉闷，回荡着，旋即被寂静吞噬。
殿门纹丝不动，仿佛后面是实心的山体。
叶枫安疑惑的再次抬手，加重力道敲了敲。
“咚！咚！”
这一次，沉重的殿门终于发出了“轧轧”的声响，缓缓向内打开一道缝隙。
门外的天光投入殿内，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却照不透更深的黑暗。
叶枫安迈步走入。
刚踏入殿内，身后的殿门便无声无息地迅速合拢。
将外界的光亮彻底隔绝。
“咔哒。”
一声轻响，像是某种机关落锁。
紧接着，仿佛是对叶枫安到来的回应。
黑漆漆的大殿从门口开始。
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次第亮起柔和却冰冷的光晕。
一路向着大殿深处蔓延，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这广阔到近乎空旷的空间。
殿内极其安静，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再无半点声响。
放出神识甚至感觉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只有冰冷的石壁和弥漫在空气中的、若有若无的陈旧药香。
叶枫安虽然知道在宗门内、在师尊所在之地不会有危险。
但一种本能的不安还是让他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指节微微发力。
就在叶枫安精神高度集中，试图感知周围时。
一只微凉的手，悄无声息地搭上了他的左肩。
叶枫安浑身肌肉一绷，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地转过身。
同时“锃”的一声清响，腰间长剑已然出鞘三寸，寒光乍现！
可叶枫安身后，空空如也。
只有夜明珠冰冷的光晕，和他自己瞬间绷紧的影子。
“哎呀哎呀，怎么就拔剑了呢？”
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嗓音，轻飘飘地从他正前方传来。
叶枫安心头巨震，立刻转回身。
就见青岚峰主林祈清不知何时已好整以暇地站在他面前。
双手拢在袖中，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出鞘三寸的剑锋。
叶枫安心中骇然，为自己方才下意识的过激反应感到懊悔。
立刻手腕一沉，“唰”地将长剑完全归鞘。
抱拳躬身，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弟子叶枫安，见过祈清长老！方才……弟子失礼，惊扰长老，还请长老恕罪！”
叶枫安低着头，能感觉到林祈清的目光正落在自己头顶。
那目光并不凌厉，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穿透力，仿佛能轻易剥开他的皮囊，直抵灵魂深处。
将他方才那一瞬间的惊惧、戒备乃至内心深处对这位长老的些许揣测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感从心底悄然涌出，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让叶枫安握着剑柄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叶枫安维持着躬身抱拳的姿势，一动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生怕自己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引来对方更深的审视。
生怕自己那未经思考的拔剑行为，会被这位以性情难测着称的长老加以深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殿内依旧寂静无声，只有夜明珠的光冷冷地照着。
映出叶枫安紧绷的身影和林祈清纹丝不动的衣角。
这份沉默比任何责问都更让人难熬。
叶枫安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关于这位长老的种种传闻，以及师尊每次从青岚峰回去后那冰冷的脸色……
就在叶枫安几乎要被自己的思绪压得喘不过气时。
林祈清那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打破了凝滞的空气：“挺好的，反应够快。本来也是我想吓唬你玩玩的，起来吧，别心理压力这么大，我又不吃人。”
叶枫安闻言，紧绷的肩背这才微微放松，心底长舒一口气。
但礼数依旧周全，再次致歉道：“是弟子定力不足。谢长老宽宏，不计较弟子的冒失。”
林祈清看着他这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忍不住无语地皱了皱眉。
“真是……老古板带出一个小古板……不用紧张和以前一样就好，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上下扫视了眼叶枫安全身，板板正正没有一丝错误，“前两天还没发现，原来一个欢快的小孩子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说着，林祈清不再看他，转身便悠悠然地朝着大殿深处走去。
一边走一边随意地朝后招了招手，示意叶枫安跟上。
叶枫安直起身，快步追上，落后半步跟在林祈清身后。
声音依旧平稳恭敬地回答：“是。不过……那毕竟是几十年前的往事了，弟子……也已不是当年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了。我现在是宗门的大师兄，所以事事都要规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