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城竞技场坐落在城市东南角，是一座巨大的环形建筑。白色石砌的看台能容纳上千名观众，中央的竞技场地板由打磨光滑的黑曜石铺成，在魔法灯光的照耀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这里是玩家解决私人恩怨、切磋技艺、甚至进行生死赌斗的地方。
张野是第一次来。
他赤脚踩在竞技场边缘的选手通道里，隔着铁栅栏看向场中。此刻正有两名战士在进行对决，剑盾相撞的声音清脆刺耳，看台上的观众发出阵阵喝彩。空气中弥漫着汗水、铁锈和兴奋的味道。
“紧张吗？”苏晴站在他身边，轻声问。她今天换了一身便装，淡蓝色的布袍，长发简单束起，看起来清爽干练。
“还好。”张野说。他确实不紧张，竞技场的氛围让他想起山里和野兽搏斗的感觉——专注，冷静，生死一线。只不过这里的“生死”是虚拟的。
战士对决分出胜负，胜者高举武器接受欢呼，败者化作白光被传送出场。裁判Npc宣布下一场：“下一组，曙光，对战，影。请选手入场。”
铁栅栏缓缓升起。
张野深吸一口气，走进场地。黑曜石地板冰凉，透过赤脚传来清晰的触感。他能感觉到地板下微弱的魔法波动——那是防护结界，防止战斗余波伤及观众。
看台另一侧，一个身影从阴影中走出。
那是苏晨，游戏Id“影”。他穿着一身纯黑色的皮甲，没有任何装饰，连武器都涂成哑光黑色，整个人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他的脸被兜帽遮住大半，只能看见线条清晰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的双刃——两把不到一尺长的短刀，刀身弯曲如新月，刃口泛着幽蓝的光。
【系统：竞技模式，3v3个人战】
【规则：生命值归零即败，可使用所有技能，禁用消耗品】
【倒计时：10，9，8……】
张野取下背后的长弓——这是兽潮奖励换的蓝装弓，比新手弓强得多。他搭上箭，但没有拉弦，只是盯着三十米外的影。
倒计时归零。
影动了。
没有冲锋，没有跳跃，他就那样消失在原地。不是隐身，是速度太快，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张野瞳孔收缩，赤脚猛地蹬地，向左侧翻滚。
“唰！”
幽蓝的刀光擦着他的肩膀划过，带起几缕断发。影出现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一击不中，再次消失。
好快！
张野心中凛然。这是他见过最快的玩家，没有之一。如果不是赤足行者天赋带来的超凡感知，刚才那一刀他已经中招了。
他闭上眼睛。
视觉会欺骗，但脚下的震动不会。黑曜石地板传来的细微颤动，像水面的波纹，清晰勾勒出影的移动轨迹——左前方，迂回，绕后！
张野没有转身，而是向前扑倒，同时向后射出一箭。箭矢擦着扑来的影的衣角飞过，但逼得他动作一滞。
机会！
张野在倒地瞬间翻滚起身，弓弦拉满，【精准射击】发动。箭矢锁定影的胸口。
但影再次消失。不是直线移动，是诡异的折线——左脚蹬地，身体在空中扭转，避开箭矢的同时逼近到五米内。
双刃交错斩来！
来不及躲了。张野咬牙，放弃防御，弓当短棍横扫，砸向影的手腕。以伤换伤！
“铛！”
弓身与刀刃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张野感到手臂发麻，弓差点脱手。影也被震退半步，但立刻稳住，双刃如毒蛇吐信，刺向张野的咽喉和心脏。
致命攻击。
张野赤脚在黑曜石地板上滑退，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刀锋。他能感觉到影的节奏——快，但规律。每次攻击前，影的重心会有微妙的偏移，左脚比右脚多用三成力，所以他的变向多是向右。
抓住规律了。
当影再次刺向咽喉时，张野没有后退，反而迎了上去。在刀刃临身的瞬间，他侧头，让刀锋擦过脖颈，同时左手抓住影持刀的手腕，右手弓梢狠狠砸向影的肘关节。
关节技。山里捕猎大型野兽时常用的技巧。
影显然没料到这一手，肘部被砸中，手臂一麻，短刀脱手。但他反应极快，另一把刀直刺张野小腹。
张野松开手，后跳避开。两人再次拉开距离。
看台上鸦雀无声。刚才的交锋太快太险，观众还没反应过来。只有苏晴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影弯腰捡起掉落的短刀，兜帽下的嘴角似乎微微扬起。他第一次开口——不是说话，是通过游戏内置的文字转语音功能，机械的电子音：
“很好。比录像里更强。”
张野喘息着，生命值掉了四分之一，都是被刀风刮到的擦伤。影的血量还是满的。
“你也不差。”张野说。
“第二回合。”影说完，身形再次消失。
但这次张野有了准备。他赤脚感知着地面的震动，预判影的移动轨迹。影的速度依然快得惊人，但张野的箭总能封住他的进攻路线。
两人在竞技场中追逐、闪避、对攻。箭矢与刀锋交错，发出密集的碰撞声。影的双刃神出鬼没，张野的箭刁钻精准。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看台上的观众开始兴奋起来。这种级别的高手对决难得一见，不少人开始录像。
“那个曙光就是地网阵的创造者吧？果然厉害！”
“影是谁？从没见过，这身手绝对职业级！”
“你们看，曙光一直赤脚，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天赋？”
议论声传入场中，但张野和影都充耳不闻。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
张野渐渐摸清了影的战斗风格：极致的速度，极致的精准，每一刀都奔着要害，没有任何多余动作。但正因为太追求效率，影的招式缺乏变化，容易预测。
而影也发现了张野的特点：看似被动防守，实则每一步都在布置陷阱。那些射空的箭矢不是失误，是在限制走位。黑曜石地板上已经布满了箭矢，像一张网。
“你在等我踏入你的网。”影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而你明知是网，还是要闯。”张野说。
“因为网，破了就好。”
影突然改变战术。他不再追求一击必杀，而是开始绕着张野高速旋转，双刃不断试探性攻击。张野被迫连续射箭，箭袋迅速见底。
最后一支箭射出时，影终于抓住破绽。他硬扛一箭——箭矢扎进左肩，带走15%血量，但双刃同时刺向张野的双腿。
攻敌必救！
张野如果躲，就会失去平衡。如果不躲，双腿中刀就无法移动，成为活靶子。
电光石火间，张野做出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跳了起来。
不是向后跳，是向上跳，同时身体在空中蜷缩，像一颗球。影的双刃刺空，因为张野的高度超出了他的预期。
而张野在空中展开身体，赤脚狠狠踏向影的双肩。
【系统：自创技能领悟——踏山崩】
【效果：从高处踏击目标，造成基础攻击力200%的物理伤害，并使目标眩晕1秒（对等级高于自身的目标效果减半）】
“砰！”
影被踩得单膝跪地，头顶跳出眩晕标志。虽然只有0.5秒，但对张野来说足够了。
他没有武器了，弓在刚才跳起时脱手。但他还有拳头。
一记直拳，轰在影的胸口。不是游戏技能，是现实里打猎时用的发力技巧，腰马合一，力透指尖。
-87！
伤害不高，但影被这一拳打得倒退三步，生命值降到50%。
张野落地，捡起弓，搭上最后一支箭——刚才射空插在地上的。弓弦拉满，瞄准影的眉心。
影从眩晕中恢复，看着指向自己的箭尖，突然松开了双刃。
“我输了。”电子音平静地说。
张野一愣，缓缓放下弓。
【系统：对决结束，曙光胜】
看台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张野和影的名字被反复呼喊。
但两个当事人都不在意这些。影走到张野面前，伸出手。
张野握住。影的手很稳，掌心有薄茧，是长期握刀留下的。
“你最后那拳，不是游戏技能。”影的电子音说。
“嗯，自己练的。”
“教我。”
张野看着兜帽下那双眼睛——漆黑，深邃，像不见底的古井。他点点头：“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想学。”
影沉默了几秒，然后通过私聊频道发来一段文字：
“三年前车祸，声带受损，双腿瘫痪。医生说我这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但我父亲的公司开发了神经接驳技术，我在游戏里能跑能跳，能战斗。可现实里的身体越来越差，肌肉萎缩。我想学真正的发力技巧，也许……能在现实里重新站起来。”
张野读完，心中震动。他想起自己母亲卧床三年的痛苦，想起那些日夜的煎熬。
“我教你。”他认真地说，“但会很苦。”
“不怕。”
两人离开竞技场，来到选手休息室。苏晴已经在门口等着，看见他们出来，眼睛亮晶晶的：“哥，张野，你们打得真精彩！”
影摸了摸妹妹的头，动作很轻柔。他看向张野，用电子音说：“谢谢。”
“不客气。”张野说，“你什么时候想学，随时找我。”
“现在。”
张野愣了愣，然后笑了：“好，现在。”
三人来到竞技场后方的训练区。这里有一片沙地，是专门练习步法和发力的地方。张野脱掉鞋子——虽然他本来就赤脚，但这是习惯性动作。影也换上一身布衣，卸掉了所有装备。
“发力不是手臂的力量，是全身的协调。”张野站在沙地上，摆出一个简单的马步，“脚要稳，腰要活，肩要松，力从地起，经腿，过腰，达肩，至拳。”
他一拳打出，空气发出“啪”的脆响。
影模仿他的姿势，但明显僵硬。常年轮椅生活让他的身体协调性很差，游戏里的敏捷是设备模拟的，现实里的神经记忆已经退化。
“慢慢来。”张野扶正他的肩膀，“先站桩，感受重心。”
影点头，在沙地上一站就是半小时。汗水浸透布衣，但他纹丝不动。
苏晴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看着哥哥专注的样子，眼眶微红。她轻声对张野说：“谢谢你。我哥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做一件事了。”
“他会好的。”张野说，“只要想，就能做到。”
训练持续了两小时。影进步很慢，但每一丝进步都让他眼睛发亮。最后实在累得站不住了，张野才叫停。
“明天继续。”他说。
“好。”影的电子音里难得带上一丝温度。
离开训练区时，天色已近黄昏。张野收到赵铁柱的消息：“会长，新驻地收拾好了，大家等你回来开会。”
“马上到。”
他对苏晴和影说：“我要回公会了。影，明天同一时间，这里见。”
影点头。苏晴说：“我送你吧？”
“不用，你们兄妹聊。”
张野离开竞技场，朝北区走去。新驻地在第七街三号，是一栋两层石楼，带一个小院。比起之前那个破仓库，简直是天壤之别。
石楼门口已经挂上了拾薪者的旗帜，院子里有成员在练习技能，厨房飘出饭菜香——生活职业玩家正在做饭。一切都井井有条。
赵铁柱和雨中牧歌在二楼会议室等他。会议室不大，但整洁，墙上挂着晨曦城地图和星火原的草图。
“会长，你回来了！”赵铁柱兴奋地说，“新驻地太棒了！二楼有十间卧室，够核心成员住。一楼有会议室、仓库、训练室。院子里还能种草药！”
雨中牧歌递上一份清单：“这是目前的人员和物资统计。兽潮奖励加上新驻地，我们的资金还有九十二万铜币。足够支撑三个月。”
张野接过清单看了看，问：“星火原那边有消息吗？”
“有。”赵铁柱说，“老黑传信回来，说已经修好了五间木屋，能住三十人。水源确认安全，矿脉初步勘探，有铜矿和少量铁矿。但……”
“但什么？”
“但有怪物骚扰。”雨中牧歌接话，“星火原的怪物等级普遍在20级以上，老黑他们最高才15级，打不过，只能躲。最近有一群25级的‘石爪山猫’在驻地附近徘徊，很危险。”
张野皱眉。星火原的开发比他预想的更困难。怪物等级高，成员实力不足，硬拼会损失惨重。
“明天我带一队精锐过去。”他说，“先把驻地周边的怪物清一清，建立安全区。”
“我也去！”赵铁柱说。
“你留守。”张野摇头，“晨曦城这边需要人坐镇。另外，你手臂的伤没好，去了也是累赘。”
赵铁柱悻悻地闭嘴。
“牧歌也留下，负责后勤和招新。”张野继续安排，“这次我只带十个人：五个战斗职业，三个生活职业，两个机动。轻装简行，快去快回。”
“明白。”
会议结束后，张野回到分配给自己的房间。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但窗户朝南，阳光充足。
他坐在床上，打开游戏内置的邮件系统。有一封未读邮件，是楚清月发来的：
“听说你赢了影。苏晨那小子眼高于顶，能让他认输不容易。另外，兽潮总结报告我看过了，写得不错。公司决定提前支付你第一个月顾问费，五千已到你现实账户。继续努力。”
张野关掉邮件，下线。
现实里是傍晚。他摘下头盔，走到里屋。母亲陈秀兰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旧相册——那是父亲留下的，里面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
“娘。”张野走过去，“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陈秀兰合上相册，露出笑容，“下午王婶来陪我说话，还带了鸡汤。你吃饭了吗？”
“还没，马上去做。”
“别做了，锅里还有鸡汤，热热就行。”陈秀兰拉住儿子的手，“崽，娘看你最近总戴那个头盔，一戴就是半天……累不累？”
“不累。”张野说，“娘，游戏能赚钱了。今天公司给我发了五千，这个月药钱够了。”
陈秀兰眼睛瞪大了